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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时分,寺中的打更僧人轻踏着宁静的步伐,缓缓绕寺而行,手中木板轻击,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三次回响,悠悠荡荡,在夜空中交织成一曲古朴的晨祷。与此同时,寺内古钟被庄重地叩响,深沉而悠远的钟声,似乎穿透了灰蒙蒙的晨雾,却又悄然融入这无边的寂静之中。外面的世界,依旧被一层轻纱般的薄雾温柔地包裹,夜色深沉,即便是伸手,也难以触及那模糊的轮廓。四更过后,山林间渐渐苏醒,春意盎然的早晨,鸟儿叽叽喳喳,在林中跳上跳下觅食,为这静谧的山林添上了几分生动与趣味,仿佛在告诉世界,新的一天,已悄然拉开序幕。
然而,寺院的打板和叩钟声虽响,却也警醒不了呼呼酣睡中的符存,他就这样错过了早课、早斋、早活,一直美美地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到屁股上了,被老肚家和老肠家的争斗搅醒。他缓缓地伸了个懒腰,带着几分慵懒与无奈,嘟囔着:“和尚的斋饭真不经饿,把我的好梦都搅醒了!”
因为符存做了一个好梦,梦见爹爹安然无恙,已安全回到了家,这份温馨与喜悦让他在醒来之时心情格外明媚。思绪飘忽间,他忽地忆起一句诗,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自娱吟道:“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翻云覆雨后,落红知多少……”
随后,他慵懒地撑起身子,起了床,缓缓步出房门,心中却猛地一惊:周遭的僧舍附近竟是异常空旷,附近几乎没有人,也无人唤自己起床用餐?人都去哪儿了呢?这份静谧,反倒让他心生几分不安。
符存琢磨着:如今自己也算得上是这寺院中的一份子了,寺中事务,理应让我知晓一二才是,怎会如此被晾在一旁?更令人心绪难平的是,我刚拜的行意师父,面容冷峻,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还不知道今后怎么对我了……
民以食为天,饥饿之感,历来便是人心头最迫切之事。符存蹑手蹑脚就来到了斋堂之外,轻轻探头向内张望。只见一位行堂老和尚正俯身案前,一丝不苟地清洗着用斋的器具什物,神情专注而宁静。从这光景看来,早斋的时辰似乎早已过去。然而,符存腹中空空,饥饿难耐,索性便踏进了斋堂,以尽可能轻柔的声音问道:“师父,弟子未曾用过早斋,此刻饿得紧了,不知是否还能讨得一些?”
老和尚缓缓抬起眼帘,以一种深邃如古潭的目光,细细审视着面前的孩童:这孩子生得虎头虎脑,一身崭新居士服裹身,显然是初入佛门,对寺中规矩尚是一知半解的新丁。老和尚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肯定地说道:“凡错过斋饭时辰者,皆不可再食,看你模样,应是新来的僧兵吧?拜在哪位高僧座下修行?
符存一听自己竟无缘早斋,心中顿时焦急如焚。此刻,肚挤眼贴脊梁骨,饥肠辘辘,于是,眼中流露出一抹恳求的光泽,声音微微颤抖道:“师父慈悲,我不是什么僧兵,我只是来拜师学艺的俗家弟子而已,求求师父给我一个馒头,剩馒头也行,只要能充饥的,都行,弟子实在是饿极了……”
老和尚一听此话,面容顿时凝重,严肃训诫道:打板叩钟,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你这孩子,怎地如此缺乏警觉?既已踏入这寺院门槛,披上了这身僧衣僧袜,即便是俗家弟子,亦须严守寺中清规戒律。倘若今日上午,你错失了随师习武参禅的时间,恐怕连午时斋饭你又得错过了,阿弥陀佛。”
符存心中暗自焦急:早斋已然错过,午斋万万不可再失。若再赶不上习武修禅的时辰,那可真是糟糕至极了。
这份迫切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使得他的话语也急促起来,一连串的疑问如连珠炮般涌出:“师父,恳请您告知,习武修禅的地方究竟在何处?什么时候开始?还有,我那行意师父为何没有提前告诉我?
老和尚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笑意,动作不急不缓地抬起手,轻轻向前方悠然指去,仿佛已将一切答案尽付于那无声的手势之中。随后,他双手缓缓合十,口中默念起经文,不再多言一句,留给符存的,只有那悠远而深邃的禅意。
符存顺着老和尚指引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急匆匆地撒腿跑去……
沿途,所见僧人皆陆陆续续走进大殿,符存的目光穿越人群,隐约望见王贤的身影混杂在几位俗家子弟之中,正缓缓向大殿行进。符存心中一动,随即不假思索地快步跟上,紧跟着出了天王殿。
在那开阔的广场上,阳光斑驳地洒在地面,正好遇到行意师父大声地逐一点名,点到最后一个是符存,共有九人,平均年龄在十二岁上下,最大的约莫十五岁,最小的也许就是符存了。
当念到符存时,其他人投来好奇的眼光,个别人挤眉弄眼、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想要从这位新成员身上读出更多未完的故事。符存,在这不经意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从容不迫,目光流转间,认出了队伍中的三位旧识——氏叔琮、李彦威与蒋玄晖。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眼中满含感激与友善,仿佛是在无声地说:“很高兴再次相遇。”然而,这份纯真而诚挚的情感,似乎并未得到预期的回应。那三人,或是因着某种未言明的缘由,面上并未展露同等的热忱,反而显得有些疏离与淡漠。
行意师父站在前列,挥手示意众人依高矮之序,井然站成两列。随后,他唤出符存,令其立于队列之前,面向一众同门。
队列之中,瞬间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行意师父压低嗓音,陈辞滥调地介绍道:“今日,老衲要向诸位介绍一下你们新来的师弟,他,姓符名存,陈州宛丘人氏,你们做师兄的,今后对他可要多多关照。”
符存重入队列,虽然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但此时他的心却被寺院中那神秘莫测的习武禅修深深吸引,满怀憧憬与期待。自幼,娘亲便常在他耳畔讲起唐初少林十三棍僧英勇救唐王的传奇故事,那些英雄事迹如同璀璨星辰,点亮了他心中的武侠梦。自那以后,他知晓了无数名将皆曾在寺庙中磨砺武艺,修炼心性,这份历史的沉淀让他心生向往。而今,自己竟也踏上了这片圣地,重走那些前辈们的习武修禅之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荣幸与喜悦。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历史的脉络上,与那些传奇人物产生了微妙的共鸣。这份体验,对他而言,既是对过往英雄的致敬,也是自我修行旅程的美妙启程。
“各位注意!鉴于有新弟子的加入,老衲需再次申明一下,每天上午两个时辰的练功科目为三项:扎马步,俯卧撑、跳跃石墩。你们必须在这三个科目中反复练习,中途不得有任何间歇,否则,罚跪香。”行意师父严肃地朗声说道。
符存闻言,面上闪过一抹讶异之色,他未曾料到,整个上午的修炼内容竟是如此平凡无奇,单调乏味。不禁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好奇:“师父,两个时辰,仅仅练习扎马步、俯卧撑与跳跃石墩?这……显得有些单调了吧?”
他的话语未落,旁侧的师兄弟们便忍不住相视一笑,那笑容中藏着对师弟无知的调侃与几分玩味。尤其是氏叔琮,更是对符存做了一个十分诡秘的鬼脸,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师弟啊师弟,你且等着瞧吧。”
行意师父的目光倏地一凝,嘴角肌肉轻轻抽搐,眼神如炬,锁定在了符存的身上。他的面色沉如铁铅,怒气在胸膛中翻涌,终于化作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符存,出列!”
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符存浑身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双腿发软,几乎是在一种本能的驱使下,踉踉跄跄地从队列中走出,双手无措地交叠在身前,眼神中满是惊慌与迷茫。
行意师父的目光并未在符存身上停留太久,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那一排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器具架。架上,各式各样的兵器林立,从二十斤重的轻巧铁枪,到百斤之巨的重型铁枪,还有那锋利的刀斧,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不凡。
最终,行意师父的手指向旁边一把约莫五十斤重的铁枪上。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你,去,单手提起这把铁枪,然后,给我平举一刻钟!”
符存遵照师父的吩咐,上前去提那柄沉甸甸的铁枪,只盼能如师父所言那般轻松。然而,那铁枪却仿佛生了根,纹丝不动,矗立在原地,对符存的努力不屑一顾。周围,几位师兄忍俊不禁,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偷偷做着鬼脸,气氛里弥漫着几分调皮与期待。
行意师父见状,目光掠过符存未能撼动分毫的铁枪,转而指向寺院中那座高耸入云、足有一丈之高的院墙,语气生硬:“你,去试试跃过这道墙。”
对符存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要求,简直是云泥之别,遥不可及,更像是仙人才能做到的神迹。他愣住了,双脚仿佛被大地紧紧吸附,身形僵硬,动弹不得,心中翻涌着难以置信与自我怀疑。
行意师父缓缓开口,每句话无可挑剔,直击心灵:“你既无法撼动这铁枪分毫,亦难以跨越那看似不可及的院墙,那么,你还有什么理由去质疑每日刻苦练习这三个科目的必要性呢?既然你选择踏上这条修行之路,就该明白,每一步都需脚踏实地,无问西东。”
符存心中羞赧难当,暗自懊恼,心想第一堂课不小心多问了一句话,竟让师父在众位师兄面前,使自己陷入了那般尴尬的境地。自此,他下定决心,往后定要谨言慎行,师父的教诲,只管默默聆听,听话照做便是了。
行意师父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着符存,厉声问道:“你还有疑问吗?
符存低了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有了,师父。”
“没有了?”行意师父的语气中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难道你不想亲眼目睹为师给你演示一遍何以单手举大枪,飞燕凌空出院墙?既如此,那便作罢。归队去吧,依照为师所言,勤勉练习吧!”
行意师父的态度竟出奇地和煦,言语间流露出的宽容,让周围弟子们不禁相视愕然,心中暗自惊异于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转变,揣测着其中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意。
难道师父真拥有那等神力,能单手轻易平举起沉重的大铁枪,又或是身轻如燕,一跃便能凌空飞过院墙?师父的这番言语,如同石子投入符存心湖,激起层层好奇涟漪。然而,老肚家和老肠家的斗争也很激烈,想到午斋,还是收敛心神,少说听话照做为妙,于是,规规矩矩地列队站好。
为了让符存学好第一堂课,行意师父指派氏叔琮为符存亲身示范扎马步、俯卧撑及跃石墩之法,并讲解一遍动作要领后,大家很快进入练功状态。
符存学着扎马步,初时还显得颇有几分坚毅,可惜不过短短十分钟光景,双腿便开始颤抖,身子摇摇欲坠,但为了不被师父责罚,立即做起俯卧撑,然后,又跳跃石墩,这样反反复复地进行着。
汗水浸湿了衣襟,疲惫如潮水般涌来,饥饿与肌肉的酸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着符存的每一寸肌肤,折磨着符存的每一根神经和每一颗细胞……
放弃、坚持、放弃、坚持的思想斗争犹如天使和魔鬼在符存的大脑里蛊惑着,他渐渐体力难支,虚汗淋漓,每一滴都承载着对午斋时光无尽的期盼。然而,午斋时间就是迟迟不到;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沉重而缓慢,宛如冬日里最坚固的冰凌,难以融化成一滴甘露来滋润炎炎大漠的苦行僧;汗水渐渐模糊了视线,意识模糊了时间……
世事往往如此,带着几分讽刺与无常:当你以全部的热情与渴望去追寻时,那目标却如同天边最遥远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即;而当你终于学会放手,不再刻意强求,它却又在不经意间,如一阵清风,它却悄然在你身旁了。
午斋的钟声不期而至的响起来了,符存疲乏得几乎要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半蹲支撑着喘着粗气。几位师兄尾随着氏叔琮的步伐,步伐稳健而张扬,脸上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与讥讽,如同秋日里飘零的落叶,虽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们大摇大摆的靠近符存,冷嘲热讽。就在这时,王贤的身影悄然出现,如同春日里的一缕温暖阳光,穿透了周遭的寒意。他快步上前,没有丝毫犹豫,有力的臂膀轻轻揽住符存的肩头,给予他无言的力量与支撑。两人就这样,一高一矮,一强一弱,缓缓向斋堂的方向挪动,步伐虽慢,却异常坚定,仿佛是在告诉这个世界,即便前路艰难,只要有人相伴,便无所畏惧。
即便是到了用斋的时刻,俗家弟子亦无福消受那第一堂的清粥素食。非得等到诸位法师与高僧用过膳,他们才得以踏入斋堂,共享那份简朴却温馨的餐食。每一餐,众人皆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每一粒米、每一片菜叶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甘甜。
行堂的老和尚,一身整洁的僧袍,步履轻盈,手持净盆,于每张餐桌前缓缓走过。他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将各式各样的素食逐一摆放在桌上。斋饭虽简,却花样百出,既讲究营养均衡,又不失风味,每一口都是对身心的滋养。钵中的饭菜堆积如山,沉甸甸的,满载着寺院的慈悲与关怀。更有甚者,那馒头之大,数量之多,足足有十几个之多,让人不禁遐想,是否每位食客心中都藏着一段从饥荒岁月中蹒跚走来的记忆,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饱倍加珍惜。
餐前时分,众人皆以双手轻轻合十,心怀虔诚,对食物表达着一份质朴的感恩。餐桌上,静默成了不言的规矩,每一口饭菜的咀嚼都伴随着内心的平和与宁静。餐后,一行人缓缓起身,对着斋堂正中央那尊笑口常开的大肚弥勒佛,再次双手合十,深鞠一躬,满载着对这份简朴餐食的敬意,悄然退场。
午斋过后,符存在王贤的扶持下进入自己的寝舍。躺下那一刻,四肢展开,感觉身子骨都快散了架似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酸痛。即便如此,他还是好奇地向王贤问道“那位氏叔琮,身手矫健,显然是行意师父颇为看重之人。还有与他如影随形、配合默契的李彦威、蒋玄晖以及胡真,他们三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息,感觉不是善良之辈。
王贤亦抱有同样的看法,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缓缓言道:“氏叔琮,人送外号‘黑暗魔鬼’,力大无穷,勇猛有余,却性情粗犷如野兽;李彦威,则被冠以‘百变幽灵’之名,此人机敏过人,善观人色,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至于蒋玄晖,大家称他为‘白面书生’,外表温文尔雅,实则满腹诡计,狡黠异常。这三人,自视甚高,常以欺凌弱小为乐,于我而言,皆是心中不屑之辈,我常敬而远之。
‘敬而远之’,符存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词语,心想:王贤年龄比自己大两岁,竟知道如何与自己瞧不起的人相处,日后定要多多向他学习;但如何才能让这样的人既不烦扰自己,又能让这种人对自己有一定的好感呢?要做到似乎不大可能,符存不禁好奇地问道:“王贤兄,你所说的‘敬而远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王贤,毕竟是十二岁的稚嫩少年,对于那“敬而远之”的处世哲学,其理解尚显肤浅。父亲常在他耳畔叮咛:“人之根本,在于品性德行。面对那些忠厚诚实、值得信赖之人,你当勇敢地向他们靠近,用真心实意取得其信任,莫要为些微小事斤斤计较,尽量与之结义,成为挚友。然而,对于那些性情粗暴、自私自大、背信弃义之徒,则需坚决保持距离,既不必在他们面前显露弱势,也无须逞一时之勇。若不幸遭遇争端,切记要隐忍退让,以敬远之态,避免纠葛深化。”
王贤对于个中缘由,亦是语焉不详,不过是将父亲那番语重心长的话语,如同回声般轻轻复述了一遍。
王贤踏入寺院已数月有余,渐渐地,他现在基本适应了寺院生活和习武修禅的方式。每日四更天起床,五更时分用早斋,然后,提水挑柴、打扫寺院等早活,巳时开始上午的功课,持续二个时辰,午时过堂用斋后,寺院自修时间要持续到申时,然后,下午功课从申时开始,持续一个时辰,到酉时用晚斋,晚上戌时开始习文修禅,持续一个时辰后,在暮鼓声中止大静,熄了烛火就寝,这样日复一日,单调地重复着。
在习武修禅的俗家弟子世界里,过关,便是他们前行路上的明灯,指引着他们遇见未来的师父。踏入古刹的那一刻起,弟子们便需面对基本功的三重试炼,每一关都如同一道门槛,跨过它,便能决定自己今后十八般武艺授课的师父。第一关,是力与耐的初考验。弟子需单手稳稳平举起十斤重的铁枪,停留约一刻钟;与此同时,他们还需一跃而起,跨过四尺高的石墩。第二关,难度骤增,是力量与勇气的进阶。此时,铁枪的重量翻了一倍,二十斤的份量让空气都似乎凝重了几分。弟子们依旧要单手平举,坚持一刻钟,汗水与毅力交织,是他们最好的证明。而跃起的石墩,也悄然升高至六尺,每一次腾空,都是对自我极限的挑战与超越。至于那第三关,更是对弟子综合能力的极致要求,需弟子们单手平举三十斤重铁枪,坚持约一刻钟,这一刻,不仅是肌肉的较量,更是心灵的修行。一刻钟的坚持,如同漫长岁月中的一次凝练,让人心生敬畏。而那跃起的目标,不再是石墩,而是丈一高的院墙,它巍峨矗立,仿佛是通往更高境界的天堑,等待着勇敢者以无畏之心,一飞冲天。这三道关卡如巨石般屹立,每过一关,弟子们便离心中的武学圣殿更近一步,而那位即将引领他们深入武学殿堂的师父,也在这层层筛选中,悄然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过一级关者,其师父是曾经出家在五台山,练就一身高超武艺的行卫和尚;过二级关者,其师父曾经是一位武将,因性子急,路见不平,杀了恶少,曾出家于少林寺的行意和尚;过三级关者,其师父不仅是武学的集大成者,更是智慧灯塔的方丈行均大师。
符存一遍一遍地默记着王贤的这些经验,对寺院生活和今后目标有了清晰的轮廓,心里也就敞亮多了,长吁了一口气……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寺院的每一个角落,因上午训练强度较大以及午间的疲乏,午斋过后,王贤也是昏昏欲睡,他边打着哈欠边对符存说:“申时还有功课等着我们,我得回房小憩片刻,养精蓄锐,方能应对下午更为艰巨的训练。你也一样,务必小憩一番,切莫因小憩误了时辰,耽误了下午的训练。”
符存害怕午休睡过了头,说道:“王贤师兄,我怕自己睡过了头,你下午去训练时,记得过来叫一声我。”
王贤微笑着轻轻颔首,随即应声步出室外。此刻,整座寺院已沉浸于止静中,唯见天边乌云骤起,不期而至的凉风穿梭于廊檐之下,携着阵阵低吟,树枝在风中摇曳生姿,似乎在预告着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如此一来,午后原定于户外的武艺修炼,怕是要移至室内进行了。王贤想着想着就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申时一到,寺院打板声随之响起,僧众纷纷向大殿走去;符存闻声起身,发现大腿和肩膀很是酸痛,刚举步时,颇感力不从心,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诉说着训练的艰辛。正当他强忍不适,这时,王贤走了进来,对符存说道:“天正在下雨,地面湿滑,午后习武地点改在寺院的练武堂了。”
下午的功课是一场对身心的严苛训练——背倚斑驳古墙,双臂如柱,双脚倒立,宛如金鸡独立却倒置乾坤,这便是“金鸡倒立”的奥义所在。每当这份倒立之苦渐至极限,便无缝衔接至仰卧起坐的律动,两者间不容丝毫间歇,若有丝毫懈怠,等待的将是跪香的清冷惩罚。同时,行意师父特别重申一点:师兄弟之间在任何时候,有任何逞强斗狠之举,都将依寺规严惩,以默摈自省。
终于,随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的消散,符存在汗水与苦苦煎熬中完成了下午的功课。傍晚时分,寺院的生活节奏渐渐放缓,相对悠闲自在,夜幕低垂,星河初现,僧众和学徒们纷纷前往殿堂听法师的颂经,共享这份难得的宁静,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放慢了脚步。
夜幕低垂,殿堂之内,回荡着行均方丈悠扬顿挫的诵经之声,那是普法之音,五音交织,旋律优美而温婉,宛如细流潺潺,意境深远,绵延不绝,直抵人心最柔软之处。听众沉浸其中,心灵仿若经历了一场场奇幻之旅。时而,犹如身在百花丛中,看蜂蝶恋花蕊,如沐春风里,忘却了忧愁烦恼;时而,犹如身临深渊,见瀑布如白练般倒挂,轰鸣声与谷底涧溪细语交织,鱼跃水面,涟漪轻漾,思有所获;时而,宛如立于峰巅,俯瞰之下,深渊幽邃,令人心生怯意,却也生出一份对自然伟力的敬畏;远眺而去,山峦叠嶂,连绵不绝,让人明了山外有山,高峰之后更有高峰,激励人心,知晓前路虽长,却皆可一步步攀登,无畏前行……
行均方丈的每一场讲法,皆是如此引人入胜,殿堂之内,座无虚席,每一次聆听,都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让人在平凡的日子里,也能寻得一份超脱与宁静。
暮鼓声起,僧众和学徒们无不扼腕叹息,倍感时间太过匆匆,对行均方丈下次开课充满着无限的憧憬。
符存初次领略到佛经音韵之美,心中震撼不已,卧床静听梧桐夜雨,渐渐地进入梵音悠远和雅、意境深邃的梦乡。他漫步于幽径,转角处,符存看到斋堂里的那个行堂老和尚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符存欲举步前行,却觉双脚似有千钧之重,任凭他如何努力,都难以挪动分毫。他疑惑地低头望去,只见两只脚踝上不知何时已紧紧缚上了沉重的沙布袋。正当他欲伸手解开束缚,耳畔忽闻老和尚大声喝道:这两个沙布袋,乃我亲手所系,未得我令,切不可擅自解开。否则,你将一事无成。“双脚束缚沙布袋与成事有这么大的关联?”符存心中涌动着满满的好奇与不解,正欲启齿向那位老和尚探寻其中的玄妙,不料,老和尚的身影已在转角处悄然消失。符存急忙奋力迈腿追赶,却忽地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猛然拽回了现实,从朦胧的梦境中惊醒。
白天高强度的练功,大腿非常酸痛,想起梦中老和尚的话,他下意识地伸手触摸双脚,并没有老和尚所谓给他双脚束缚的沙布袋。这番奇异的梦境,让他陷入了沉思,心中反复回味梦中老和尚的话语,试图从中悟出些什么。就在这思绪万千之际,突然,他想起娘亲跟他讲过唐朝开国名将程咬金三板斧的故事。
话说程咬金,曾受母亲谆谆教诲,要干正经营生,去卖柴扒,然而命运弄人,一日他在山林间奔波劳碌之时,竟意外邂逅了响马尤俊达。尤俊达一眼便瞧上了这憨直汉子,心生一计,欲引他步入绿林,还亲自传授斧法。奈何程咬金天资有限,那繁复的招式总是学得一塌糊涂。有一天晚上,程咬金沉入梦乡,忽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飘然而至,手把手地传授他一套精妙绝伦的斧法。醒来演练时,却被尤俊达喝破,只记得三招半,这三招半就是威震天下的‘程咬金三板斧’。
念及此事,符存心中不禁泛起涟漪:难道那寺院中默默无闻、终日忙于杂役的行堂老和尚,亦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会在梦中给我指点?符存寻思着又入睡了。
这一夜,符存因周身酸痛,辗转反侧,三四次从浅眠中醒来。时至四更,寺院的打板声穿透寂静,将他从梦中唤醒。符存起身,一番简单的洗漱后,便开始了清晨的劳作。待一切料理停当,他便与师兄弟们一同,朝着斋堂缓步而去。
用过早斋,符存心中忽地想起昨夜梦见行堂老和尚的托梦,心中一动,决定上前去问个究竟。
老和尚一如往昔,依然在默默地清洗着斋具什物。符存环顾四周,见僧侣们已陆续散去,心中鼓起的勇气终于让他开口问道:“师父,弟子心中有个疑惑。昨晚梦中,您吩咐我双脚需时刻系着沙布袋,平日里不得擅自解开,这其中有何深意呢?”
老和尚仍然埋头清洗着器具,根本没有听见符存的呓语,符存见状,稍稍提高了声音,再次符存提高嗓音,又复述了刚才的问题,老和尚的动作终于有了停顿,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解与惊讶,轻声反问:“哦?竟有此事?你说我在你梦里把你的双脚束缚上了沙布袋?哈哈哈……修行人不得打诳语,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笑声有些干瘪,一幅不可理喻的神情,说完摇了摇头,又埋头去清洗着器具,对符存的呓语和无喱头问题,似乎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符存见老和尚再也默不作声,只顾着冲洗器具什物,心想是自己做了个梦而已,便识趣地离开了斋堂。
不赏春花与秋月,苦练夏伏与冬九,寺院的生活,单调有序;大山深寺里的时光,总是缓缓地流转,如山涧的溪水漫过手指,轻拂间就能感触岁月打磨心灵的痕迹。
咸通十五年仲夏的一个午后,阳光明媚,浓荫低树,知了高歌不住,广场检阅台上,依次坐着护院行意和行卫师父,广场上围着一群僧众,时而传来一片唏嘘声,时而传来一阵喝彩声,大伙完全沉浸在俗家弟子的过关测试中。
轮到王贤与符存过关测试,王贤走到中央,单手平举三十斤重的铁枪,持续一刻钟,然后,跃上四尺高的石墩,也赢得了僧众的喝彩;而符存单手平举起十斤重的铁枪但没能持续约一刻钟,只跳跃到二尺高的石墩,没有达成行意师父的训练目标,符存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藐视的眼神盯着自己,羞愧不已,恨不能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一轮测试,许多师兄都过了一级关,欢呼着基本功的结业,走路说话都神气十足、眉开眼笑,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儿,跃跃欲试接下来十八般武艺的修练。
而符存的基本功与一级关标准还有很大的距离,为此垂头丧气、沮丧不已;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入寺以来,自己虽然适应了训练的强度,平日里也没少努力,但与一级关达标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距离?其他师兄能轻松过关,为什么自己进展甚微呢?难道真像氏叔琮、李彦威这些师兄说的那样没有习武的禀赋吗?想着想着,犹如突遭旋风灭了心灯,把自己推往漆黑的深渊,见不到一丝希望之光……
这时,符存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思绪慢慢地回转到入寺时的愿望、爹娘的期待以及祖先的光辉事迹,特别是想到仇家是谁?想起爹爹下落不明,越想越烦躁郁闷得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索性起了身,立于窗边,推窗南眺,深夜里、空山中传来布谷鸟孤寂、凄婉的鸣叫声,似在催人“布谷、布谷”。
符存平生来第一回感觉陷入了蹀躞内外、进退维谷的绝境,如果继续习武,却连基本功的一级关都很难企及,更不用说有机会学习十八般武艺了,如果放弃习武回家,而爹爹对当下和今后时势的分析记忆犹新,如此这般,唯有习武才是出路;可是,自己练功进展要怎么做才能提升呢?
左思右想,突然,符存想起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梦见行堂老和尚说双脚要随时系着沙布袋,平时不得解开,否则,一事无成;难道行堂老和尚料事在先,已托梦告诉我这种方法,只是自己没有遵照着去做,才至于有今天的失落感。
想到这里,符存豁然开朗,希望之灯、油然而生,决定从明日开始,无论练功与否,双脚都要束缚上沙布袋。
烦恼与欢乐,一念之间;符存找到了解决当下烦恼的方法,内心很快平复、安静下来,上床便酣然入睡了。
平日里,符存总是束缚着沙布袋,我行我素,与世格格不入,格外引人注目,引起师兄们的嬉笑议论,面对着嬉笑劝诫、流言蜚语,符存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决定,内心始终亮着那唯一盏哪怕很渺茫希望的心灯,在寻途中不至于迷路,慢慢地,大家习以为常、不以为然。
闲云潭影日悠悠,斗转星移几度秋,符存从练功中找到了乐趣,既使起居坐卧,行走干活都当成了练功,乐在其中,只要跃上石墩级别每增加一级,就相应增加沙布袋的重量,睡觉前,起床后都自行重复一天的基本功,意识里淡化重之沉重,高之恐高,这样日积月累,功力日益精进。
在行意师父这里学了第三年,符存单手平举四十斤重铁枪,跃上六尺高石墩,以令人惊讶的成绩,进入到行意师父十八般武艺的授课队列中。
那是一个晌午,符存在寺院外干完活,独自一人来到一座小山丘上,正要试着跃上一块巨石,忽然,山丘下,一位身着青布长袍,体形修长瘦削,看样子年过花甲,白发长须的老者和一位虎背熊腰、方面大耳、身高六尺有余,年方约莫十七的年青人,站立在湖岸的一颗棕树下,老者取来一根枯干的棕树枝叶,放在湖面上,提一口气,轻盈起身,双脚已轻踏在棕树叶上,施展轻功,顺顺当当地穿过湖水,最后,一招飞燕凌空,稳稳地停落在对岸。
“世上竟有如此了得的轻身术……”符存心生钦慕,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声。
这一叹惊觉了那两人,年轻人飞身过来,一把擒住了符存,正要喝斥,只听老者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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