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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汉正街。
这条街道处在神京南北中轴线,是大周宫城途径贡院、礼部的必经官道。
街面比神京城寻常道路,都要宽阔上许多,路面铺设整齐青色条石,经过无数岁月磨砺,闪动古旧的毫光,透着凝重浑厚的气息。
汉正街是神京城中轴路段,街道两旁酒楼、茶馆、旅店、瓦子戏院、秦楼楚馆等林立,日常行人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繁华。
但自宫中传出皇帝圣旨,赐今科一甲进士御街夸官之荣,禁军快马便向各官衙传信。
镇安府和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兵丁,就对整条街道进行清理戒备。
毕竟参与御街夸官的进士,多达三百余人,声势不小,兹事体大,不容有虞。
今日汉正街街面空旷,行人希少,以往拥堵路面的车马,那些游动的摊贩,都被官府事先疏导清理。
街道两头都由镇安府衙役把守,至午时之前,不许车马再进入街面。
巳时过半,阳光明媚,初夏炎炎,虽日头还未至中天,却已有几分燥热。
但街道两边已聚居许多行人,男女老幼,携儿带女,拥挤推搡,议论纷纷,眼神不断往街道那头张望。
那些较宽敞的府邸门庭之前,还早靠边停靠些精致车马,看其样子都出自官宦豪门,车帘微微掀开,钗光粉面,若隐若现。
这些华丽马车或是靠街停放,并不影响道路通畅,或是早早入街等候,官府也并没去驱赶。
其中一辆马车里,一个容颜清秀的小丫鬟,掀开车帘,神情兴奋欣喜,对着车外饶有兴致看了一会儿。
转头对同车的一个姑娘说道:“小姐,四公子可不是一甲进士,你说他不会骑马,那混在这么多进士中间,可不好认哦。”
那姑娘十六七岁模样,相貌秀丽清雅,透着一股书卷气息,衣饰虽不华丽鲜艳,但用料做工考究,看着像出身官宦富贵之门。
她抿嘴一笑,说道:“我可不是来看小弟的,要看他我不会回家看吗,还坐着马车上街看他,美得他呢。”
那小丫鬟笑道:“那小姐就是来看状元郎的,那可是正经的天下第一,活脱脱文曲星下凡嘞,我敢说来瞧热闹的人,八成都是来看他的。”
那姑娘不屑的一笑,说道:“我虽是在家里闷气,才出来逛的,不过也没这么无聊,来瞧什么状元,他有什么好瞧的,不过运气好点罢了。”
那丫鬟心中迷惑,小姐不是常说,文无第一,自然是第一的状元才稀罕,大热头底下怪热的,不来瞧状元出来干嘛?
她心中迷惑,却见自己小姐从车厢拿出一个卷轴,小心翼翼的展开,脸带笑容的仔细看起来。
……
虽然艳阳高照,流火燥热,似乎无法阻挡人们的热情。
在普通市井百姓眼中,进士都是学富五金,高官得做的卓绝之辈,寻常都不容易见到。
神京中人在天子脚下过活,对三年一次春闱大比,自然比其他外乡人,更加熟络和见多识广。
他们人人都知道,在本乡本县之地,举人老爷都已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但每次神京春闱大比,进京赶考的举人老爷却有数千数之多,其中却只有极少数能中得进士,可见进士比举人不知金贵多少。
而三名一甲进士,却是进士之中优中选优,人上之人,在市井小民眼中,那可是真格的文曲星下凡,人世间了不起的贵人。
更不用说市井杜撰,向来喜爱夸大其词,引人瞩目,将一甲进士渲染过度,皆言不仅才高八斗,人物风貌更是人中龙凤。
寻常之人见到这等稀罕,凭白也能沾惹些文华贵气,何乐不为。
因此,官府开始清场戒严沿途道路,一甲进士御街考官的消息,飞快不胫而走,但凡听到风声,又有空闲之人,都赶来目睹进士夸官的风采。
即便那些豪门大户,官宦门庭,有豆蔻初开的千金,读过诗歌,情思郁郁,倾慕文华,也找各种理由,驱车出游,见见状元郎的风采……
汉正街两侧的脚店、酒肆、茶楼、馆阁更是在半个时辰内,客人爆满。
那些店铺二楼临街的雅间,更是座无虚席,即便店家翻了几倍价钱,依旧有爱看热闹不差钱的豪客,一掷百金抢先预定。
……
在汉正街的中间位置,有一家叫雅仕居的女客茶楼。
自从当年贾琮和曲泓秀,为给鑫春号招揽生意,鑫春街开了第一家女客茶楼,极受大户女眷的追捧。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种奇怪的新式茶楼,便开始在神京城风行。
汉正街这家女客茶楼,不过是众多效仿者中的一位,整间茶楼从掌柜到伙计,甚至门口的两名粗壮的护卫,全部都是女子。
但是日常会来这种女客茶楼,大都是神京城内商贾大户的女眷。
因商贾大户相比官宦门第,女眷礼数不会太森严,甚至像夏太太那样的人物,即便是寡居,也会常出门在外料理生意。
而像贾家这等世勋官宦门第,即便是湘云这样大方爽气的女子,也是每日大门不迈,只和家中和姊妹相处,绝不会来这等女客茶楼闲逛。
就像方才马车中的少女,便是官宦子弟,即便在家无聊闷气,偷偷出去游玩,也只在自家马车呆着,却不会去女客茶楼歇脚。
今日辰时将尽,城中传出进士御街夸官消息,雅仕居的生意在半个时辰内就火爆起来。
平时大都在家消闲的商贾大户女眷,竟不约而同到店里聚谈喝茶,喝茶不过托词,想看游街进士风采却是真的。
反正茶客和老板都是女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会说谁的闲话。
雅仕居二楼临街雅室,在过去一个时辰里,变得十分紧俏,被那些有钱的富商太太千金,争相预订。
原本二楼靠左边那间,是店里临街位置最好,布置最华丽的雅室。
这间雅室早前就被人预定,之后却被人用三倍的价格抢订,着实让老板娘和客人吃惊不小。
半个时辰前,一位小姐容貌出众的小姐,带着一个丫鬟,进了这间雅室,还留了两个健妇守门,排场来头不小。
雅室之内,靠窗的桌子上摆着上等香茶,还有各种上等蜜饯和时令水果,但夏姑娘却碰都不碰,一双眼睛打量窗外。
宝蟾也趴在窗口张望,但却有些兴致乏乏,神情有些无聊。
对她来说进士公有什么好瞧的,中个进士而已,也值得上大街骑马显摆,不过几个书呆子罢了,哪里有宝玉那样有趣……
就在这时,楼下街道两边出现一丝喧哗,有人嚷道:“你们看啊,路口那边出现官牌了,进士老爷过来游街啦!”
街道两边的人群开始出现骚动,如同瞬间涌动的波澜,起伏不定起来,维守街面的镇安府衙役,手举哨棍奋力阻挡涌动的人潮……
街道两边店铺、二楼雅间窗口、瓦子楚馆挑台,凡是高处的地方,都有人脸探出,远远张望路口的动静.
而且这些张望脸孔,竟以女子居多……
稍重礼数的富家女子,戴着帷帽浅露,遮蔽容颜,翘首张望;稍许豪迈的瓦子馆歌舞伎,或素面向天,或浓妆艳抹,任由春风当面。
夏姑娘透过雅室窗户,看到这一幕幕,秀眉微蹙,嘴里不服气的嘟囔几句,也听不清说什么,之后也开始向街口张望。
……
汉正街口,奉旨御街夸官的队伍,正浩浩荡荡走来。
队伍的前头是数十位大汉将军,手持肃静回避牌,威风赫赫,高举五色绣龙旗幡,迎风招展,尽显皇家煌煌气派。
仪仗大汉将军之后,是二十几个宫中内侍乐师,笙箫锣鼓相和交奏,或雄浑磅礴,或悠扬流畅,气韵宏大非凡。
一甲状元张文旭、榜眼贾琮、探花陈启瑞皆骑高头骏马,三名禁军为其牵马执蹬,走在队伍前列。
身后三百进士队列整齐,穿着样式相同进士礼服,步行跟随,虽不至于行动划一,但举手投足,皆显气度俨然,声势浩大,引起围观路人阵阵喝彩。
因为一甲进士御街夸官,代表的是皇家体面,为了彰显荣耀官威,一甲三人所骑大宛骏马,都是宫中御马监精挑,每一匹皆高大健壮,神骏异常。
原本一甲三人骏马得坐,比起那三百步行进士,应该更显威风八面。
只是状元张文旭、探花陈启瑞都是典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出门只坐车马,都不会骑马,更不用说这种神骏高大的军马。
两人骑在马鞍上浑身不自在,虽然骏马只是缓行,但两人还是觉得颠簸的头晕。
即便有禁军卫士为他们牵马,他们双手依然紧紧拽着马鞍,似乎生怕会掉下马来。
御马监为了彰显御街夸官的气势,挑了三匹过于雄壮高大的骏马,似乎有些适得其反。
让今科状元、探花游街之时,没有彰显得中一甲进士,该有的意气风发和灿烂得意,倒显出几分战战兢兢……
但凡良马名驹,都颇具灵性,骑者如精通骑术,马匹自然会俯首帖耳。
如果骑者是个生手,马儿就会感知出来,变得不安躁动,难以驾驭。
张文旭和陈启瑞所骑骏马,便是这等形状,虽有禁军卫士牵马约束,那马儿喷气摇头,走得多了几多骚动。
这让两位满腹诗书的大才子,精神一直十分紧张,原本光彩夺目的御街夸官,变得有些愈发漫长,沦为某种煎熬……
反观三人居中的贾琮,出身武勋之门,在辽东之时,曾得过艾丽指点骑术,跨马冲阵,斩将杀敌,骑术颇为精湛,骑马自然不在话下。
那马儿似乎也感觉遇到熟手,行动颇为俯首帖耳。
贾琮只是单手虚牵缰绳,双腿微夹马腹,那马走得安静平顺,如履平地,恍若人马合一,有种说不出的协调。
给贾琮牵马的禁军,行走十分轻松,根本不用操一点心,反观自己两个同伴,牵马行走,就像牵着两匹蠢驴逛街,颇为吃力。
他心中不由暗自感叹,威远伯不愧是战阵之将,这骑术娴熟了得,哪像那两个书生,屁股碰到马鞍,就变成了软脚虾……
……
等到御街夸官的队伍,首尾都进入汉正街,两旁围观百姓不时发出赞叹喝彩,场面十分热闹。
随行三百进士,个个昂首挺胸,脸带微笑,与有荣焉,各自觉得也是光耀无边。
只是,围观无数百姓,他们的目光只从三百进士掠过,最终都汇聚到一处,那三名乘骑骏马的一甲进士身上。
对于普罗百姓而言,王图伟业,勋贵高官,离他们太过遥远。
只有这些曾和他们同为平民,靠着诗书举业,科考登第,平步青云之人。
才是他们熟悉而仰慕的对象,是他们平庸生命之中,可以触摸到的光亮。
所有人都看着马上一甲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赞叹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王兄,状元张文旭,在青州虽是有名气的才子,但阂于一地,难见天下之大,原以为入得神京,会泯然众人,想不到居然能大魁天下。”
“那是人家洪福齐天,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王兄,张文旭贵为状元,本该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你看他神情紧张,脸色萎靡,难道这等要紧时候,竟身犯隐疾不成?”
“噗呲,陈兄真是眼力不行,他哪里是身犯隐疾,我看他是只会苦读诗书,四体不勤,六艺不全,根本不会骑马,才这幅狼狈样子……”
……
“二姐,你看那状元郎生得多俊俏,天下竟有长得如此得意之人,你看他骑马的样子,可真是神气,就像仙人下凡一样。”
“小妹,不是我说你,早让你多识字读书,就知一天到晚贪玩,也没个见识,古来左者为尊,左边第一人,进士帽上插两羽麟花,才是状元郎。”
“啊,那个脸色臭臭的才是状元郎,你看他那败兴的样子,就像隔壁陈家媳妇,一天到晚哭丧脸,看着都不喜性。”
“小妹,你不是来看状元的吗,说话也没个章法,他是状元就成,你管他脸臭不臭……”
……
“媳妇儿,状元郎看着脸色不自在,弓着身子,皱着眉头,死抓马鞍不放,倒像是肚子疼,不会是吃多了馍闹肚子。”
“呸,你真是个穷酸命,只要肚子庝,就是吃馍撑的,进士公能像你这等倒霉,人家吃饭怎么可能吃馍,就算吃不上干饭,最少也要喝白米粥……”
“媳妇说的有理,进士公难能吃馍,不过这状元看着实在不大气,倒是探花郎生得壮实,看着顺眼。”
“你总算说对了一句话,榜眼长得太俊,容易招惹野女人,就那探花看着顺眼,长得敦实体面,下地干活一定是把手……”
……
雅仕居二楼雅室之中,夏姑娘倚在窗口,远远看着进士御街夸官而来。
贾琮正居于一甲三人正中,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崭新妥帖的进士礼袍,缓缓而来,神情从容,风姿绝世。
夏姑娘看得心花怒放,说道:“宝蟾,你瞧琮哥儿多得意,男儿在世就该像他这般。
你说他生得好看,读书厉害,怎么连骑马都这么顺眼,像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浑身上下透着贵气,就算宫城里的皇子王孙,只怕都没他这气概……”
宝蟾听自己姑娘又唠叨贾琮,听着有些闷气,一双眼睛往街上乱瞟。
说道:“姑娘,亏我们花了大价钱,订了雅室来看进士游街,我还以为有多好看,多稀罕呢,其实挺没意思。
那个状元郎脸色发青,就像快马上摔下来一样,那个探花是个黑胖子,还是姑娘说的对,终归还是贾琮最好看。”
夏姑娘得意一笑,说道:“你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这两个货色看着碍眼,就他们这等样子,也配和琮哥儿一起做一甲进士。
不过让他们陪琮哥儿一起游街,倒也是个好处,显得琮哥儿愈发体面了。”
……
御街夸官的队伍,快要经过汉正街中段,日头已渐爬高,阳光越发耀眼火热。
贾琮等三位一甲进士,因为都是骑马而行,虽说有些挨晒,但毕竟体力轻松。
不像随行的三百进士,自午门出宫之后,都是步行而来,倒不是朝廷过于苛刻,实在没有怎么多马匹供他们使用……
因此走过一半汉正街,贾琮等三名一甲进士,不过是被阳光熏得额头微汗。
那三百进士却已个个腰软腿酸,有人还拿进士袍袖扇风取凉,举止礼仪微微有些紊乱。
此时,那停靠在路边的马车,车帘被掀开,露出方才那位姑娘的秀丽脸庞。
她看向骑马而行的一甲三人,最终目光停留贾琮身上,看得颇为仔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手上的卷轴小心放在一边,取出袖中的手帕,灵巧的打了一个花结。
当她再次掀开车帘,刚巧贾琮骑马从前而过,那姑娘微微探出身子。
对着贾琮说道:“夏日炎炎,长街乏乏,榜眼郎请拭汗。”
嗓音清脆悦耳,犹如珠落玉盘,话音未落,她便笑着将手中帕子,向着贾琮扔去。
那手帕原本轻盈如絮,绝对是扔不得远,但那姑娘心思灵巧,事先将帕子打了花结,凝聚重量,高高抛起,在空中灵巧翻滚,正好落在贾琮马前。
贾琮自小习武,身手远较常人灵活,微微曲身一捞,就将那帕子稳稳接到手中。
那是一条精致的湖蓝色绣花手帕,一看便是女子贴身之物。
贾琮转头看去,见那姑娘正望向这里,容颜秀丽,秋水双眸,亮如点漆,清朗无垢,大大方方,并没普通女儿的扭捏腼腆。
贾琮笑道:“多谢姑娘的手帕。”
说着顺手拿着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汗水,围观的百姓发出善意的哄笑,那姑娘也不介意,微笑放下车帘不再露面。
只是御街夸官队伍不能停驻,贾琮不便将手帕还给那姑娘,只好顺手塞进怀中。
街对面雅仕女居二楼雅室,夏姑娘正好临窗看到这一幕,气得脸色发红,骂道:“那里来的骚蹄子,竟然当街招惹琮哥儿,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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