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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泰顺帝便下旨,擢贾政为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
贾政本欲于酉时设东道邀姜念共饮,以表谢意。
姜念却婉言谢绝了。
他酉时要受教于屈泰,他也不想与贾政一起喝酒,既费时耗力,又须虚与委蛇,还见不到荣国府的金钗们。
如此东道,不赴也罢。
元春虽深居畅春园,然消息灵通,当日便得知父亲升迁之事,亦得知了升迁的缘由。是一个太监告诉她的,因这太监告知了这消息,元春给了这太监不少喜钱。
夜幕降临。
畅春园中,灯火辉煌。
元春在大丫鬟抱琴的陪同下,漫步于凝春堂景区的湖边堤岸上。
抱琴抬头望天,轻声道:“姑娘,今夜见不着月,也见不着星。”
元春闻言,举目望天,只见夜空中乌云密布,厚重如墨,遮蔽了星月之光。她微微蹙眉,低声道:“大雨将至了。”
抱琴望着夜空中的浓云翻墨,忙道:“既是要下大雨了,咱们回去吧,别淋雨了才好。”
元春嫣然一笑:“且放心,一时半刻还落不下雨来的。”
说完,她星眸微转,怔怔望着夜色浸染的湖面。
过了半晌,抱琴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这般出神,莫不是在想着那姜侍卫?”
元春不禁一臊,默不作声。
抱琴抿嘴笑道:“要说这位姜侍卫当真了得,才得了太后指婚没多久,转眼就助二老爷升了郎中,看来他对姑娘很在意呢!”
这话让元春既感到害羞又感到甜蜜,她将手中团扇轻轻拍向了抱琴的脑袋,扇坠上的玉佩叮咚作响,故意嗔了一句:“别混说!”
抱琴噗嗤一笑:“我并未混说,事实明摆着呢。”
元春“哼”了一声。
抱琴又忍不住问道:“太后既已指婚,且姑娘已定于明年二月便大婚,却不知太后何时放姑娘回家?”
元春纤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扇坠上的玉佩,道:“太后说了,待到年底许我回家过年,过完年便要……要出嫁了。”
抱琴望着黑魆魆的湖心亭,叹道:“还要等到年底么?姑娘,我此时就想回咱们的荣府了。”
元春沉默起来。她其实早想回去了,尤其是今日,得知姜念凭非凡才能助他父亲升官,她有一种强烈想回荣国府的渴望。奈何,皇太后说了年底才放她回荣国府,她自然得遵命。
元春正神思恍惚间,忽一道金蛇裂空般的闪电劈开夜幕,紧接着惊雷炸响,将元春、抱琴都唬了一跳。
抱琴拍着胸脯道:“可了不得!这雷公电母竟似要把天河捅漏了!姑娘,咱们快快回去!”
话音方落,便已有豆大的雨点从夜空中砸了下来。
“快走!”
元春也急了,忙与抱琴一起,匆匆沿着堤岸疾行。
待这对主仆跑到凝春堂檐下,回首望去,已是漫天雨幕。
……
……
神京城东郊。姜家小宅院。
青砖黛瓦在闪电里忽明忽暗,内院中的花花草草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一株梨树则在暴风雨中摇曳不定,悬在宅门外的两盏红纱灯笼,被风吹得乱转,恍若一对泛红的幽冥鬼眼。
书房内灯火辉煌,姜念正伏在书案前,狼毫笔走龙蛇地作着屈泰布置的功课。
窗外忽喇喇一声焦雷,大风吹得窗户簌簌作响,他却只将镇纸玉狮子往宣纸上重重一压,头也不抬。但见那雷光透过窗棂,在他月白杭绸衫子上映出青惨惨的影儿。
这时,传来了“哆哆哆”的轻轻叩门声,伴随着香菱怯生生的声音:“大爷,是我。”
姜念搁下了笔,说了声:“进来。”
门开时似扑进了一阵阴森的冷气,香菱低垂螓首地走进,纤纤玉手绞着手帕,面带愧色道:“大爷,我原不想打扰你的,只因雷公电母闹得凶,我……我一个人待在卧房,怪怕的。”
话音方落,窗外便有一道电光劈下,照得她面上血色全无。
姜念拈起案头一个核桃大小的金表,一边把玩金表,一边盯着香菱,笑道:“你怕什么?可是怕鬼把你捉了去?”
慌得香菱急扯他衣袖:“好大爷,莫要吓我!我已怪怕了,你还说鬼,我就更怕了!”
姜念笑了笑,看向手中把玩的金表,瞧了一瞧,那针指在戌时三刻至戌时四刻之间。
“随我去堂屋门口看一看雷雨。”
说完他便起身走出了书房,来到了堂屋,将堂屋的门打开,霎时风扑面,雨扑眼,但见银蛇乱舞破穹苍,大雨倾泻如泼墨,打得院中迸出万千银丸。
姜念跨过门槛,走到了门口檐下。
香菱尽管害怕雷电,也跟着跨过了门槛,站到了姜念身后,道:“大爷看这雷雨作甚?怪吓人的。”
姜念负手而立,笑道:“你道这雷雨吓人?然古往今来,可是有不少写雷雨的诗。”
香菱一听说到了诗,登时来了兴趣,忙不迭问到:“大爷可有记下的么?念给我听听。”
姜念便念了起来:“‘雷声忽送千峰雨,花气浑如百和香’,这是老杜的;‘雷车动地电火明,急雨遂作盆盎倾’,这是陆放翁的;‘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这是苏东坡的。”
“大爷真真是才华横溢,记性也真真好呢!”香菱听得痴了,双眸发亮,似连害怕也忘了,喃喃道,“怪道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原来雷雨里也藏着锦绣诗句。”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西厢房那边“吱呀”一声响,但见薛宝钗、莺儿由西厢房内走出,立在了门口檐下。
适才这对主仆正站在西厢房窗后看雷雨,忽然发现正房堂屋的门打开了,发现姜念、香菱走到了正房门口的檐下。薛宝钗略一犹豫,便情不自禁开门走出,想在这雷雨之夜与她的大爷说上几句话儿。
此刻,站在正房门口檐下的姜念,沿着穿廊朝着薛宝钗走去,香菱忙缩着脖子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薛宝钗、莺儿待到姜念走近,不约而同对姜念行了万福礼。
礼毕,薛宝钗抬眸凝视着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头的姜念,柔声道:“这般泼天雷雨,大爷不在书房里待着,怎立到屋外头了?”
话音刚落,恰有电光劈下,照见她颊边微红。
“正与香菱一起赏这雷雨呢。”姜念道,又反问起来,“你呢?怎忽然开门走出来了?莫不是心中害怕,想找我陪一陪你,给你壮壮胆?”
薛宝钗闻言垂眸,手指绞着杏黄手帕。
莺儿脱口道:“姑娘原与我在窗内看着雷雨,忽见大爷出来了,便……”
话未说完,薛宝钗轻咳一声,莺儿立时噤声。
姜念淡淡一笑,已听明白了,薛宝钗是见他出了门,才跟着出门的。
姜念笑道:“适才香菱吓得钻进了我的书房,说雷公电母闹得凶,她一个人待在卧房怪怕的,怕鬼捉了她去。”
莺儿听到这话儿,不禁噗嗤一笑,薛宝钗的俏脸上也绽放出了笑意。
香菱笑道:“大爷休要冤枉我!我不过说雷公电母闹得凶,一个人待在卧房怪怕的,可我没说怕鬼捉了我去,我何曾提过半个'鬼'字了?这话儿原是大爷说来吓唬我的。这会子我倒要请薛姑娘评评理呢,我本就怪怕的了,你还这般吓唬我,此时又来冤枉我!”
莺儿见状,又噗嗤一笑,薛宝钗则用手帕子掩口轻笑。
香菱好奇之下对薛宝钗问道:“姑娘与莺儿两个待在西厢房,就不怕这般唬人的雷公电母么?”
薛宝钗看了眼莺儿,莺儿会意,知道薛宝钗让她回答香菱的这个问题。于是,莺儿微笑着说道:“我是怕的,姑娘则不怕。”
香菱轻轻拍手道:“姑娘胆大呢!”
香菱这话儿本意是称赞薛宝钗,然薛宝钗心思细腻,在薛宝钗想来,“胆大”这种话儿被姜念当面听着,可未必是好话了。一个姑娘家的,且已许为姜念的妾室了,胆大或会令姜念不喜。
姜念此刻可不会去在意这种事,他看向了夜空中的雷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竟变得有点严肃起来。
香菱却没发现他神色的转变,像献宝似的,扯着薛宝钗的衣袖道:“姑娘不晓得,适才大爷竟念了几句写雷雨的诗句呢,大爷真真是才华横溢的,记性也真真是好的!”
薛宝钗也没发现姜念神色的转变,眼波流转,笑向姜念问道:“哦?不知大爷念的是哪几句诗?”
姜念将目光由夜空收回,转而望着檐角飞瀑似的雨帘,忽转话头道:“适才我还有诗兴的,现在却没了,诗兴倒像是教这雨浇灭了。这雨下得也忒大了,可别连续下大雨才好。物极必反,夏季里,若连续下大雨,就容易造成水灾了。”
听到这话,香菱登时不敢说笑了,低头噤声起来。
莺儿轻轻咬了咬唇瓣,用手轻轻绞了绞帕子,觉得姜念这话儿有点子扫兴,好端端的忽然说啥水灾,倒是让氛围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了。
薛宝钗却是心头一震,但见姜念立在檐下望着檐角飞瀑似的雨帘,月白杭绸衫子似被雨气浸得有点子湿,微微蹙着眉头,倒比平日更添了三分威严。
她非但不以为姜念忽然提及水灾扫兴,反而心内赞赏,看向姜念的目光都不禁变得温柔了起来,心中暗叹:“多少膏粱子弟只知风月,他却能见微知著,虑及隐患,这才是……真正的爷!”
思及此处,她的耳根蓦地有点发烫了。
此刻,姜念望着大雨倾盆,心里悄悄想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世雍正元年的夏天,直隶省就发生了严重的水灾!而这个世界的泰顺元年就类似于前世的雍正元年,如此看来,直隶省多半要发生严重水灾了!”
正恍惚间,天际“刺啦啦”撕开一道粗长的银蛇,照得满院森白。
香菱“呀”地惊叫,忙缩到了姜念身后。
莺儿也忙躲到了薛宝钗背后。
“轰——”
一阵雷声似千钧铜鼓自九霄砸落,震得整座小宅院似都发颤了起来。
香菱忙扯着姜念的衣袖道:“大爷,雷公电母闹得愈发凶了,咱们快回屋里去吧,也好叫薛姑娘回屋里的。”
姜念点了点头,却忽然对薛宝钗笑道:“你若也怕,今夜便来我卧房睡一宿?我不介意你与我同睡一床的。”
薛宝钗登时一臊,下意识抬眸对姜念翻了个白眼,也不开口回应,只是对莺儿说了句:“莺儿,咱们回房。”
说完她便转身走进了西厢房,待到莺儿跟着走进,她亲自将房门关上,像是生怕姜念要跟进去似的。
房门关上后,薛宝钗轻轻依靠着房门,烛光映照着她有些泛红的脸颊,心中暗道:“哼,方才还因你虑到了水灾,觉得你比平日更添了三分威严,觉得你能见微知著,虑及隐患,是真正的爷,才一转眼就又不正经了!”
莺儿见薛宝钗脸上掩不住的羞恼,不禁用手帕子掩嘴而笑。
薛宝钗见状,对莺儿啐道:“不许笑!”
莺儿“哦”了一声,忙收住了笑容。
然而,薛宝钗自己却是不禁流露一丝笑意……
薛宝钗、莺儿进了西厢房后,姜念才转身沿着穿廊返回正房,香菱紧跟在他的身后,与莺儿一般,不禁用手帕子掩嘴而笑,笑声传到了姜念耳中。
待到二人进了正房堂屋,姜念忽然转身,对香菱问道:“你为何一直发笑?”
香菱笑道:“大爷适才逗薛姑娘玩,怪有趣的,薛姑娘羞恼的样子,也怪有趣的。”
姜念“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在逗薛姑娘玩?其实,我可是认真的。”
香菱眨巴着一双眼睛。
姜念又“哼”了一声:“总是一个人睡一张床怪枯燥的,要不今夜你别睡外床了,与我同睡一床?”
香菱登时红了脸,低下了头,心里砰砰直跳,似有小鹿乱撞。
……
……
《礼记·月令》有云:“季夏之月,土润溽暑,大雨时行。”泰顺元年的六月,神京地界竟似一而再地捅破了天河。
六月上旬,神京城下了一场倾盆暴雨。
六月中旬,神京城又下了一场倾盆暴雨。
而到了六月下旬,了不得了,大半个直隶省,霪雨连绵,山水骤发,各河涨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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