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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涟终是上了一本,参的是崔文升,言辞甚是激烈,甚至有些直指朱常洛。
是啊,恨铁不成钢。崔文升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阉人而已。放着御医开的药不吃,去吃个阉人的药,皇上这不是作死还能是什么?
看到这封奏章,所有人都为杨涟捏了一把汗,天子是什么?你自己都和郑养性说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你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就敢触怒天子?你这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朱常洛看了奏章,果然下旨,召见大臣。
召见的人里有内阁首辅方从哲、吏部尚书周嘉谟、礼部尚书孙如游,俱是些在朝堂上跺一脚,太和门也要抖三抖的朝廷重臣。可除了他们,朱常洛还召见了一个任谁都猜不到的人,杨涟,一个区区七品的兵科给事中。同时奉旨一同进宫的还有锦衣卫。
锦衣卫也入宫……那一起入宫的这位兵科给事中……所有人都叹了口气。
杨涟要完蛋了。
杨涟品秩不高,但却做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俱是为了大明江山,名声着实不小。一时间找方从哲为杨涟求情的人络绎不绝。
方从哲遣人唤来杨涟,只说进了宫,给皇上磕个头,认个错,老夫再腆着这张老脸,给你在万岁面前求个情,这事兴许就算过去了。
“死即死耳,何错之有?”杨涟一梗脖子,格外硬气。
“杨涟,休得无礼。”旁边的周嘉谟吓了一跳,方从哲是谁?堂堂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自己也万万不敢得罪的,连忙打圆场道:“方大人这是好意。”
“下官知道方大人好意,怕下官进了宫,便要死于廷杖。可人若是要死,怎么也逃不脱。就是得了伤寒,几天不出汗,也会死的。死又有何惧?”杨涟给方从哲、周嘉谟施了一礼,声音铿锵有力:“但下官并未犯错,要下官无错认错,绝无可能。”
众人看着杨涟,满心的佩服,但看着杨涟的眼神依旧象是在看一个死人。
群臣一个一个走进了朱常洛的寝殿,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杨涟排在最后一个,倒是挺胸叠肚,一副绝不怕死的表情。
曲桓山立在门前,貌似随意地看着这些大臣,其实紧贴着眼球的扫描仪已经开启,所有人夹带的任何物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其实这也就是个流程而已,曲桓山知道不会有什么状况,甚至他知道朱常洛已经快驾崩了,驾崩的原因是两颗红丸。他现在只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够改变这段历史,毕竟朱常洛是旗帜鲜明要帮他一起对付飞羽天师的。
若不是贪恋女色,朱常洛倒真有一副明君的气象。他没有如外边揣测那般降罪杨涟,见了众臣第一句便是:“朕病弱至此,国事便托付诸位了。”
所有人呆住了。
杨涟也呆住了。自己来之前只猜想这颗脑袋基本是保不住了,就算万一苍天有眼,保住了这颗大好的头颅,廷杖总是免不了的。可眼下似乎这些都不会发生。
陛下这是在托付国事啊。
等等,托付国事……我一个七品小官,我竟也被陛下托付国事?
刀斧加身的传言都没让他皱一下眉头的铁汉子,此时眼眶竟微微有些泛红了。
所有的臣子离开朱常洛的寝殿后,内阁宣布降罪崔文升,将其驱逐出宫,此外撤回封郑贵妃为太后的谕旨。
这段时日,崔文升天天以泪洗面,只后悔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竟图着在新皇面前露个脸,就去抢御医的饭碗,这碗是那么好抢的吗?每每摸着自己的脖子,他不由自主便想,犯下如此大错,也不知这吃饭的家伙儿还能不能保住了。突然听到只是被驱逐出宫的消息,他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命总算是保住了。至于驱逐出宫,和丢了性命相比绝对算是小事,自己经营御药房这么多年,过手的油水自然不少,便是离了宫,下半辈子也是不用发愁的。
撤回封郑贵妃为太后的谕旨,按着以往福王党羽的尿性,恐怕又得在朝堂上闹上一闹。方从哲、周嘉谟,甚至杨涟、左光斗都撸好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可朝堂上竟无半点声音,似乎大家都默认了这件事。
一切风平浪静。
只有朱常洛的身体,每况愈下,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内阁每日夜里都有阁臣值班,这一日轮到刘一燝、韩爌当值。
皇帝病情危重,首辅方从哲也是心忧,没有回家,还在内阁,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刘一燝闲聊。门外突然来报,鸿胪寺丞李可灼求见。
半夜?鸿胪寺?方从哲皱了皱眉头?这几日可没什么番邦使臣在京啊,鸿胪寺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山海关外有什么异变不成?
刘一燝、韩爌看着方从哲,方从哲点了点头。
李可灼看着在前面引路的小太监,只觉得就象自己的名字一样,心里有一团火在烧,那赤红赤红的火焰子一跳一跳,撩得心里突突的难受。
丹方,飞羽天师赐下的丹方,飞羽天师说能治好陛下的丹方,如今就在自己怀里。自己这么多年鞍前马后曲意奉承天师,终于有了回报。只要皇上服了药,龙体安康,从此后,自己便是飞黄腾达,一片坦途。李可灼的嘴角压抑不住的笑。
“仙丹?”韩爌一愣,不由脱口而出:“你何处来的仙丹?如何知晓确是灵验?”
“这是下官从飞羽天师处得来的丹方,以各式药材,再配上飞羽天师赐给下官的药引,便能炼成仙丹,让陛下康复。”李可灼强忍内心的激动,在脸上浮起一抹谄媚的笑。
飞羽天师?方从哲的食指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
是了,自己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寻来这位天师的时候,后续的事情便是鸿胪寺派人从司礼监接手的。那会儿鸿胪寺派的便是这位李可灼,据说从此后这位李可灼便和飞羽天师走得极近。
飞羽天师的丹药可是真真名不虚传,曾经先帝还仗着这丹药救了一命。
只是……万一……
方从哲抬起头,却见刘一燝、韩爌都看着自己,不由一笑,恐怕这两位阁臣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李可灼,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拿着这丹方来内阁,恐怕是入错了门吧?”方从哲笑眯眯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飞羽天师在王恭厂,你怎么不说这一句?当年先帝吃了飞羽天师的仙药,救回一条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一句?李可灼强压住内心的不快,道:“方大人,飞羽天师乃是先帝御封的天师,如何能说是怪力乱神?如今陛下病体危重,御医束手无策,下官费了多少唇舌、赔了多少笑脸,才从天师那里求来这一丹方,能救陛下性命。几位大人却将下官拒之门外,可对得起陛下吗?”
刘一燝、韩爌略略有些挣扎,天师的丹丸应该不是凡物,倒有可能真能救了陛下。
方从哲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可灼:“天师想要什么?”
刘一燝、韩爌一个激灵,是啊,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和天师打交道了,天师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货,他要用这丹方换得什么?
“天师倒也不想多要什么。”似乎没想到方从哲会这么问,李可灼愣了愣,仔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只是矿税被禁,对天师影响着实不小……”
果然就是为了此事,若是如此,更不能让这仙丹从内阁经手了,内阁绝不会因此与天师妥协,更不方便就此欠下天师的人情。
“仙丹一事本就虚无缥缈,何人就敢保证这仙丹能够药到病除?”方从哲的态度依然和善:“你拿着这丹方来内阁,恐怕是入错了门吧?”
重要的事情讲两遍,你该是明白了吧?
“可是天师的仙丹声名在外,先帝也曾……”李可灼不服气,强自争辩道。
“住嘴。崔文升之事才就几日,如何又敢胡乱进药?前车之鉴,还不放在心上吗?”方从哲突然板起脸,怒斥道:“老夫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拿着这丹方来内阁,恐怕是入错了门吧?”
李可灼走了,气冲冲地走了。
刘一燝、韩爌有些担忧地看着方从哲。天师的仙丹可是先帝亲自验证过的,就这么推拒了,真的好吗?万一真能治好陛下呢?
方从哲却捋着胡须,轻轻地在笑。
次日一早,李可灼绕开内阁,来到思善门,让看门的小太监传报天子,自己要进献仙丹。小太监自然不敢擅作主张,急忙禀报内阁。
一晚上方从哲都没有回家,只待在内阁,等小太监匆匆前来禀报,立刻把脸一沉道:“此等蠢物,昨夜已将他赶走,如何今日又来了?再赶走了事。”
小太监不敢违令,急忙回去将李可灼拒之门外。
只是小太监刚走,却没看到方从哲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挑起,总算不枉费自己说了三遍,这厮倒也不算太蠢,终于领悟了。
李可灼在思善门进献仙药的消息传开了,很快,朱常洛也知道了。
曲桓山叹了口气,红丸,这就是红丸,自己的活总算来了,该忙活了。
朱常洛再次召见方从哲、刘一燝等十三位大臣。
乾清宫,冬暖阁,朱常洛靠着案几勉强坐起,皇长子、皇五子等人都在一旁侍立。
众臣跪拜,给天子请安。
朱常洛与众臣闲扯了一会儿,终于道:“李选侍服侍朕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名号,朕实在委屈她了,今日朕意欲封她为皇贵妃。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大臣面面相觑,此事太过突然,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从哲叹了口气,悠悠道:“启禀皇上,此事突然,容臣等回去思量一番,再做决定。”
朱常洛点点头,他也没指望内阁就这么同意了,只挥挥手,把朱由校叫了出来:“朕这皇长子自小便没了母亲,也是李选侍帮衬着拉扯长大,日后还得靠着李选侍教养啊。”
众臣默然,拉着皇长子又聊到李选侍,眼前这位天子的用意还不明显吗?
出了宫门,礼部尚书孙如游看着方从哲,苦笑一声。方从哲也轻轻摇了摇头。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召集他们议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说来说去,竟然就是册封皇贵妃。
不过还好,如果只是皇贵妃,应了也就应了,左右不过就是一个级别高些的妃子罢了,只要不是皇后,就不影响大局。
众位大臣商议了一阵,便就散了。
没想到第二日,朱常洛又召集重臣议事了,拉着朱由校东拉西扯了半天,又扯回了前一日的话题,册封皇贵妃。
按照昨日说好的,孙如游立刻道:“陛下所言,亦无不可。”
朱常洛点点头,刚想说什么。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拖起朱由校就走。
群臣唬了一跳,定睛看去,一个女人,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女人。
李选侍。
皇上与群臣议事,李选侍竟敢就这么闯了进来?闯进来也就罢了,就这么把皇长子给拖走了?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对,是连听也没听过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此事该如何处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屋外严厉的斥责声。这声音让杨涟恍若回到年少求学时,临街屠夫家的婆娘揪着儿子骂街的情形。
饶是杨涟如此刚直不阿,此刻他也全无半点办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日后继承大统的便该是门外正在挨骂的皇长子。堂堂天朝未来储君,被个泼妇这般骂着……杨涟只觉得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有条地缝能让自己钻下去。
丢人,太丢人了。
只是……只是……纵观古今,哪本典籍上都没写过,妃母不能教育皇子啊。殿下,挺住,杨涟无能,殿下受委屈了。
听骂声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消停下来。
门吱呀呀开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皇长子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垂头丧气看着朱常洛,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嗫嚅道:“她说……她要当皇后……”
咔嚓,如同一道霹雳,震得每个人的耳朵嗡嗡的,皇后之位确实贵重,可也从没见过这么撕下面皮抢后位的。
朱常洛张大嘴巴,没发声音……
方从哲张大嘴巴,没发声音……
饶是杨涟这么个炮仗,也张大嘴巴,没发声音……
太突然了,太颠覆想象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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