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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桓山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只两个侍女在身边伺候着。自己这次受伤,竟在屋里躺了好几天,如今总算有些好了,终于可以出来活动活动了。
这太阳晒得身子暖洋洋的,还真是舒服。
“这个送给你。”耳旁突兀响起一声脆脆的声音。
曲桓山转头望去,却见两个侍女早已跪在地上。当日被李鉴拦住不让出去时见到的少年站在自己身侧,手里捧着个木制的小船,递向自己面前。
“你好。”木制小船看着象是刚雕出来的,雕工上乘,象是名家的手法,只散着淡淡的橡木味道。看着这个小船如此精细,曲桓山已经隐隐猜到这少年是谁。
“我叫朱由校,我皇爷爷乃是当今万岁。”少年自我介绍着,看着曲桓山竟有些崇拜:“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在李公公眼前跑出东宫的人,你下次能带我一起到外面看看吗?”
“你看我这样子,自己都走不了路,哪里还能带你出去?”曲桓山苦笑着摇了摇头,开玩笑,眼前这位可是太子殿下的儿子,是皇太孙,未来大明的天子,就算自己身体健康,也不敢胡乱带他出去啊。
“嗯,没事。”朱由校绕着曲桓山转了两圈,信心满满道:“我给你造个轮椅,你就能到处走了。”
果然是个优秀的木匠。曲桓山叹了口气,大明的江山就是亡在眼前这个木匠手里。
“王儿,不可胡闹。”不远处,一个威严的声音由远而近,曲桓山抬眼看去,正是朱常洛带着王安过来了。
“参见殿下。”躺椅上,曲桓山勉强撑起身子,却也只能双手抱了抱拳。
“天师身子还弱,且歇着就好,莫要行礼,倒是折煞了本王。”朱常洛忙过来扶住曲桓山。
曲桓山略略谢过,重又躺了下来。
“王儿,你如何到了这里?”朱常洛转身严厉地看着朱由校:“你妃母呢?你又偷跑出来了?”
朱由校跪倒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只不说话。
“来人,把小殿下送回李选侍宫中。”一旁的王安忙唤着身边的人。
两个小太监急忙跑来,扶起朱由校。
朱由校也不挣扎,任由小太监们摆布,一副乖觉的样子。可起身的那一刹那,卧在躺椅上的曲桓山却见他低着头的眼中满是忿恨。
朱常洛是站着的,自然是瞧不见的。其他人除了王安站着,也都跪伏在地上,自然也瞧不见。
这朱由校是东宫长子,他的母亲王选侍本来母凭子贵,乃是东宫太子之下第一人,却因这李选侍得宠,跋扈得紧,竟在朱常洛外出之时,被李选侍唤人给打死了。等朱常洛回来,人都凉了。本以为李选侍会被朱常洛责罚。没想到朱常洛不但不闻不问,还把朱由校交给李选侍抚养。后来朱常洛的次子朱由检的生母刘淑女因‘失光宗意,被遣,薨’,朱常洛又把朱由检也交给李选侍抚养。史书记载,这位李选侍对朱由校和朱由检非打即骂,苛待非常。后来李选侍生了乐安公主。朱常洛怜惜她带娃辛苦,才把朱由检交给另一位李选侍抚养。朱由检才过上了相对正常的生活。
待朱常洛驾崩,朱由校登基,却只着迷木工,宠信客氏,将朝政尽数付于魏忠贤。虽然朱由检是大明的亡国之君,但后世普遍认为朱由检还是有所作为的,大明实际是亡于朱由校手中。只看朱由校在木工上的成就,智商绝对是没问题的,但是这性格……估摸着便与他年少时的经历绝对脱不开关系。
曲桓山在心里叹了口气,有这忿恨才是正常的。若是自己,恐怕日日想着便是如何手刃了李选侍,为亡母报仇。可古怪的是,朱由校登基后,居然也没把李选侍怎样,竟就让李选侍颐养天年了。
“天师如今抱恙,顾着天师身体,本不该惊动天师,可是……”朱常洛有些抱歉,也不管正被小太监带走的儿子,却仍对着曲桓山道:“本王有一事不明,还望天师解惑。”
太子有惑,我还能不解吗?曲桓山也没奈何,只得点点头道:“殿下但问,本天师绝不敢有半字隐瞒。”
“天师言重了。”朱常洛笑笑,赶忙问道:“本王观天师似对飞羽天师格外上心,可飞羽天师却似乎偏偏对天师并不容情,此为何故?”
“唉,本天师有一位师兄,被师尊遣了出山办事,却迟迟未归。师尊放心不下,便让本天师下山找寻。”曲桓山思虑一会儿,逐字逐句地编造起来:“本天师循着师兄的踪迹到了京师,只觉得这飞羽天师也是神通手段,与师兄颇为契合,许是同一个人。却不想……唉,本天师猜测,这飞羽天师应是本门仇敌,故而只是听闻了本天师,便对本天师下此毒手,本天师那位师兄可能已是祸福难料了。”
说罢,曲桓山只是唏嘘不已:“只是无论如何,本天师也须寻得师兄,哪怕已经……也得给师门一个交代。”
虽说是编的,可曲桓山的话大半都是实情,就连他的唏嘘都是真情真切。
朱常洛看了,如何不信,心下却是一宽,既然这天师是飞羽天师的仇敌,便好办了:“天师节哀。天师如此神通,天师的师兄也必是手段了得,足以自保的,眼下虽是蒙难,想来不久也能脱困。本王在此恭祝天师的师兄吉人天相。”
这话,朱常洛说的却是由衷之言。曲天师的师兄必是不比曲天师差多少的,本来寻到曲天师能对付飞羽天师,已是幸运,若能再寻到曲天师的师兄,两个天师对一个天师,这飞羽天师又有何惧。
“借殿下吉言。”曲桓山又勉强支撑起身体,对着朱常洛一揖。
“天师宽心养伤,不必客气。”朱常洛忙虚虚按住曲桓山的身子,又道:“本王今日前来,尚有一事要与天师商议。”
曲桓山忙道:“殿下但说无妨。”
朱常洛只对着曲桓山一声长叹道:“本王虽放出消息,说天师一去,便了无音讯,但却无人相信。据宫里传来的消息,我父皇被飞羽天师催促,又得郑贵妃怂恿,不日便会来东宫搜检天师。我与王安商量,想连夜将天师送走,不知天师意下如何?”
来东宫搜检?曲桓山皱起眉头:“来东宫搜检可是非同小可,若无天大的罪名……皇上难道不担心文武百官的阻挠吗?”
“若是往常倒也无妨。”王安在一旁也是苦笑连连:“可那夜王恭厂巨响不断,地动山摇,京师震动。有臣工责问,飞羽天师却道王恭厂研造的神器已获成功,可却被敌邦知晓,便勾结妖人来犯。幸亏王恭厂早有准备,众人舍命,依托皇上神威,又仗着神器,才将来犯之敌击退。”
“那飞羽天师在父皇面前算了一卦,说妖人如今潜伏在了本王宫中。本王乃是当朝太子,如何会与外邦勾结?”朱常洛恨声道:“当日本王便在朝中辩解,也幸得文武百官拼死相护,方才躲过一劫。”
“既然有百官相护,今日为何又……?”曲桓山一脸疑惑。
朱常洛无奈地摇头道:“父皇要那飞羽天师将神器大量制造,装备边军。可飞羽天师说制造神器需要大量稀罕的材料,他要在我大明疆域内寻矿采矿。可他一走,妖人便可肆无忌惮,无人能够制衡,便是哪天入了皇宫,取父皇性命也是简单。故而父皇在那郑贵妃撺掇下,便决议绕开阁臣,连夜突查东宫。”
“绕开阁臣?”曲桓山紧锁双眉,不对,不合理,虽然如今张居正已经病逝,内阁权力确实被些许压制,逐渐受宦官制衡,但内阁的权势依然不是其他各朝各代可以比拟的。若是小事也就罢了,突查东宫这样的大事,谁敢绕开内阁?不怕闹得满朝沸腾?又有哪个官员敢接这个活计?
“据宫里的人说,今夜父皇会寻个借口亲来东宫。届时东宫大门关闭,父皇的人便会以有人行刺为名搜检东宫。事后,无论是否抓到刺客,百官也无话可说。”朱常洛一脸颓丧。
无论是否抓到刺客?曲桓山笑了笑,届时找个‘刺客’顶缸还不容易吗?
“此事针对东宫,如何能被殿下获悉?”曲桓山抬头看着朱常洛,有些疑惑。
“本王贵为太子,王安又在宫中多年,颇有根脚,自然……”朱常洛看着曲桓山逐渐皱起眉头,终于喃喃道:“王安以往在宫中时,收了许多义子,其中有个如今正在父皇宫中当差,虽只是个洒扫庭院的,偶尔却也能传回些消息。今日他在忙活的时候,却听两个大太监在那里商议。他便躲在旁处,偷偷听了,方才知晓有这大事,赶忙寻个空报给了王安。”
原来如此,曲桓山点了点头。确实有许多小太监刚入宫时,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急需找个靠山。便有些年老的太监趁机在这些小太监里挑些聪明伶俐或者忠厚可靠的,收作干儿子。小太监图着义父能够指点提携,自己少走些弯路,也盼望早些出人头地,扬眉吐气。义父呢,年纪都不小了,自然指着干儿子们服侍自己,甚至还希望有干儿子能够出息的,将来飞黄腾达,让自己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当然也有些老太监,实在不堪,借着义父干儿的关系,做出些变态腌臜之事,着实令人作呕。
曲桓山还有些迟疑,问道:“可若是出了东宫,遇上盘查……”
“无妨。”朱常洛满脸的轻松和自傲:“本王的车辇,京师之中又有何人敢拦?”
既然如此,好吧……
大街上,吱吱呀呀,太子车辇慢慢驶过。
“站住。”突然一队人马封住了道路,为首的却是个面白无须的太监。
“庞保,你好大的狗胆,太子车驾,你也敢拦?是意图不轨吗?”王安从队伍中驱马出来大声呵斥。
“咱家奉的是圣旨,王安,你算个什么东西?竟在这里叫嚣?”庞保哈哈大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噗嗤,庞保,你是郑贵妃的人,万岁传旨,与你何干?”王安呵呵一笑,满脸鄙夷,万历传旨,历来用的都是万历跟前的人,庞保?哈哈。
“今日,万岁就在娘娘宫中歇息,顺手就指派咱家出来传旨,王安,你这是要抗旨吗?”庞保笑呵呵的脸孔突然一板,周旁的军兵把手中的刀枪挺起,顿时杀气弥漫了起来。
“王安,稍安勿躁。”车辇的帘子拉开,朱常洛从车上走了下来:“儿臣领旨。”
庞保努力往车里瞅了瞅,车厢里除了朱常洛,什么人也没有。庞保又往两旁探询地看了一眼,两旁都暗暗摇了摇头。
“万岁密旨,还请殿下移步。”庞保恭恭敬敬把手一摊,就请朱常洛往远处去了。
朱常洛冷笑一声,也只得跟着庞保去到远处被兵士们隔离开的角落。
眼见朱常洛跟着庞保走远,庞保手下的军士便围拢过来,肆无忌惮上下打量朱常洛周边的仪仗护卫。
都认识,都是太子东宫的旧人。所有的人都相互摇头,没发现传闻中的妖人,甚至连个不认识的新面孔都没有。
“庞公公,父皇有何旨意?”跟着庞保到了无人的角落,朱常洛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殿下请起。”庞保赶忙扶住朱常洛:“也没什么大事,万岁近日偶得了一串琉璃,却只念着太子,想镶在殿下车驾,故而命咱家把殿下车辇带回宫中,着工匠嵌上。”
好拙劣的借口,不就是不放心有人在本王车上,要查验吗?可惜今日曲天师还在东宫,并未随本王出来,倒叫你们失望了。朱常洛心里暗暗一笑,一撇嘴,只又跪下:“儿臣谢父皇恩典。”
车辇跟着庞保渐渐远去。朱常洛和王安对视一眼,都只剩下了苦笑,还真被曲天师说着了。
“找个刺客顶缸确实不难,可这是弑君的大案,就算刺客伏诛,也得查个水落石出,找出幕后的主谋。锦衣卫也好,东厂也罢,虽然名声不怎么样,可侦缉办案都是行家高手。况且这种案子,谁也不敢偷懒,哪个也不敢阻挠。如此牵强的行刺,如何能瞒得过天下耳目?纵然一时得逞,日后朝堂上引得群臣激愤,如何收场?万岁如今虽是长年未曾上朝,但也曾开创过中兴局面,不是个对政事一窍不通的君王。若为此事在史书上留下骂名,甚至日后为了安抚臣工,不得不牺牲利益交换,都不是万岁会愿意的。”两人的耳边浮出了曲天师说的话:“那位小公公是王公公的义子,郑贵妃岂会不知?今日此事如此严密,又怎会被那位小公公知晓?必是顾忌着不敢冲撞东宫,故意泄露给殿下,只待殿下送本天师出去,正好羊入虎口。本天师坚信,只要殿下的车辇出宫,必是会被拦的。”
曲天师果然神机妙算,非常人也。
自此,朱常洛对曲天师更加信服。
不久,太子车辇被太监们送了回来,确是多挂了一串琉璃,只是瞧着普通,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又过了一日,宫中有个洒扫庭院的小太监不知因何事惹恼了万历,竟被下令杖毙了。些许小事,只是死了个阉宦而已,在朝堂之中自然激不起一点浪花。朱常洛也混不在意。王安心下有些戚戚,还是命人烧了些纸钱,便也就过去了,却惹得一大群太监们在那里歌功颂德,只称王公公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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