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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梆子声裹着雨气,柳青河攥着半幅黛青衣袖撞开沈家染坊的门。染池蒸腾的靛蓝雾气里,七十岁的沈婆婆正在搅动一缸茜草汁,木杵敲在池沿的节奏,与当年林月容捣朱砂时一模一样。
“这料子叫‘鬼罗衣’。”老人枯手抚过衣袖内衬的双蝶结针脚,“光绪二十八年,苏婉清投井前一夜,托我染过三匹这样的料子。”她突然掀开墙角青砖,拽出卷霉变的账册,“那日她塞给我个荷包,里头装着林月容的生辰帖。”
柳青河就着天光展开泛黄的纸片,耳边嗡鸣——月容的生辰竟是癸未年腊月初七,与陈记大火同日。
晨露凝在裱糊架上,柳青河将二十八根竹骨浸入桐油。阴竹遇油后浮出细密纹路,竟是一幅城防图:西巷伞坊为眼,陈记银楼为心,枯井作尾,连成条狰狞的蛟龙。他突然想起《天工谱》末页的批注:“以骨为脉,以伞镇邪,可锁地龙三十年。”
刀尖挑开竹节处的蜡封,细如发丝的金箔簌簌而落。柳青河用镊子夹起一片,对着日头辨认出“陈恪”的私印——这金箔竟是当年裹尸用的“镇魂箔”,需将金片压成蝉翼薄,覆于死者七窍。
窗外忽起阴风,未完工的竹骨伞自行旋转,伞尖在地面划出深痕。柳青河蹲身细看,青砖粉末组成的图案,正是月容绣样中常用的“百子千孙”纹。
枯井下的水腥气越发浓重。柳青河腰缠麻绳悬在井壁,火折子照亮苔藓间的刻痕——无数个“冤”字叠成山茶形状,最底层的字迹还沾着银粉。他忽然瞥见某块井砖泛着青光,撬开后竟是尊巴掌大的陶俑:黛青罗裙,银镯缠枝,面容与订伞女子一般无二。
“这是‘替身俑’。”刘老银匠的烟锅在井口忽明忽暗,“苏婉清投井时已有身孕,阴阳先生怕胎儿成煞,特烧此俑镇在井底。”老人突然剧烈咳嗽,“你媳妇周岁时大病,林家是不是请人挖过井?”
柳青河浑身发冷。月容五岁那年,林家确实雇人清过井淤,挖出个刻满符咒的陶瓮。林父将瓮埋在桑树下,当夜桑叶尽落,枝干渗出暗红汁液。
西郊桑园笼罩在血色晨雾中。柳青河跪在虬曲的老桑前,铁锹翻出裹着符纸的陶瓮。瓮身阴刻的山茶纹样间,塞着团黏连的胎发——发丝间缠着半枚银针,正是月容惯用的湘绣针。“咔嚓!”
桑枝突然断裂,暗红汁液喷溅在陶瓮上。符纸遇水化开,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针孔。柳青河将眼睛贴在孔洞上,竟窥见月容临盆的景象:产婆用银针扎破女婴脚心,血珠滴入陶瓮,与三十年前井底的胎血混作一处。
远处传来货郎沙哑的吆喝:“桑叶落,冤魂醒,九泉下的账要算清……”柳青河猛回头,货郎担上摆着对银镯,正与他怀中那对互相吸引,镯身缠枝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
二十柄陈年油纸伞倒悬在铺子横梁上,伞骨指向中央的胭脂伞。柳青河按《天工谱》所述,以辰砂混合桑葚汁涂抹伞面。当刷到第七十八朵山茶时,伞阵突然无风自动,在地面投出环环相扣的光斑。
光斑中心浮现林月容的虚影。她跪坐在染缸前,将襁褓浸入血水:“阿娘,您说我的命是苏姨换的,今日便用这孩儿血镇住怨气……”虚影突然转向柳青河,泪珠混着血水滚落,“青河,莫要寻那伞了!三十年前的血债,不该由你来偿!”
伞阵轰然倒塌,胭脂伞的竹骨寸寸皲裂。柳青河扑上前抱住伞架,掌心被骨刺扎得鲜血淋漓。血渗入伞骨裂缝,竟使二十八根阴竹开满蓝花。
棺材铺后院架着熔银炉。刘老银匠将双生银镯投入坩埚,银液沸腾时浮现人脸:“林月容以血饲伞二十年,早将怨气引入血脉。如今你强破镇魂局,是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柳青河抄起桃木夹钳,从银液中捞出未熔的缠枝莲:“那就把债引到我身上!”他将莲瓣按入左手腕,皮肉灼烧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告诉我,如何用鲁班术重布伞阵?”
老人长叹一声,掀开棺材板。底层暗格躺着把奇形伞骨——阳面桃木雕花,阴面青石镂刻,正是《天工谱》失传的“阴阳伞”。伞柄处刻着林月容的遗言:“愿以余生工,抵尽前人债。”
谷雨夜的暴雨砸得人睁不开眼。柳青河跪在陈家祖坟前,阴阳伞在雷电中剧烈震颤。伞面朱砂遇水沸腾,凝成苏婉清与林月容的双生虚影。
“阿姐,收手吧!”月容的虚影突然开口,“青河已用阴阳骨重锻伞阵,陈家的债该断了!”
苏婉清的面容在雨幕中扭曲:“你以为换个身子骨,就能抹去血债?”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林月容的双蝶结针脚。
柳青河猛地撕裂左手腕的缠枝莲烙印,血水喷溅在伞面上。阴阳伞轰然炸裂,二十八根伞骨如利箭刺入坟冢。土层下传来陶瓮碎裂声,三十年前的胎发与今朝热血混作一处,在雨水中晕成朵并蒂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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