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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夷,大鸺葵观。
石砖古朴,古意盎然,道旗飘飘,四处是雪,当年名传天下的大鸺葵观如今山中空空,如同杂役一般在山顶打扫的筑基修士也不见了踪影,枯黄的叶杂在雪中,显得一片狼藉。
黑衣真人静静地站在院子之中,一旁的青年跪在他脚边,泪水如泉涌,磕磕绊绊地陈述着,时不时一锤地面,痛不欲生。
林沉胜恍若隔世。
“只剩我一个了?”
他林沉胜闭关前的大鸺葵观是什么样的?
内有当世剑仙,最后一位拜入修越玄真山的鸺葵道子坐镇,外有紫府中期,英姿勃发,手段高超而正值盛年的真人坐镇观中,又有后起之秀,年纪轻轻成就紫府的璀璨明星!
不说威震江南,可至少能坐稳越国太阳道统第三把交椅,东压赤礁,南镇听雷,他林沉胜也是鸺葵的天骄,在海上斩杀郭红迩,天宛真人尚且不敢多说什么!
而他闭关突破,叩破沉蒙,意气风发,续上这第三代的神通,却只看见大院破落,遍地残雪。
‘剑仙道子,秦玲见斩,并鸺观主,擒符受诛,竟同日而陨…独我叔伯勉力为之,仍不肯…罢休…务必将我道神通除尽!’
林沉胜久久闭目,抹去泪水,道:
“带我…见叔父。”
林琊连忙从地上起来,面色异常苍白,领着他一路入【愧渡殿】,绕开那一座灵宝丹炉,方才见通道,深入许久,便有一暗室。
此室不过丈余,用暗色的木制打造,正中一小台,放着巴掌大小的木柩,地上一香炉,插着三根残香。
一面棕色的花纹小袋掉落在角落。
林琊不敢入内,泣道:
“真人燃香即可!晚辈在外守候!”
林沉胜忍着悲痛,用神通点了香,等一了阵,却没有声音,遂抬眉泣道:
“叔父…沉胜得神通了!叔父!”
过了好一阵,才听见木柩有响动,似乎有东西在翻滚,传来很轻微很轻微的一声:
“好…”
这声音沙哑颤抖,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林沉胜却依稀听出几分长辈的声音,双手颤抖,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喃喃道:
“叔父…”
却听着后绋的声音渐渐大起来:
“邻谷家是否成了!”
林沉胜升起一点不祥的预感,泣道:
“邻谷兰映不负所托!”
木柩里的人痛呼起来,带着悲腔道:
“沉胜…固守得死,变节得通,你出虎夷,速投杨氏!沉胜!邻谷须听你…真炁盛世,鸺葵多宝,会当用尔,尔自图之!”
“妙哉!老真人用意,晚辈今知矣!”
林沉胜不敢相信【固守得死,变节得通】这样的话是从自己的叔父口中说出来,可他只觉得痛,泪流不止,泣道:
“叔父保重…晚辈还须叔父指点,可要什么药、需什么丹,晚辈定为叔父取来!”
木柩却沉默了。
林沉胜跪在地上,惶恐不能自持,不知跪了多久,他想要张口再问,却听见后绋低低的声音:
“我受清琊戊土之灾,已有二十五年,十年痛如刀削斧劈、火灼水淹,十年如尖刀挫骨、粉碎雷霆,余下五年剥魂解魄、夺我心神。”
“我忧鸺葵不能渡劫,一一忍过。”
这小木柩微微晃动,似乎有东西在里头不断翻身,后绋却在飘荡的烟气中开了口:
“我出生时漫天飞雪,条条白如仙索,却能见到月光如水,父亲大喜,遵循古制,请剑仙赐号,老人家正在玄真论道,请问上渺真人…她术算惊人,思索良久,答曰:太阳谱系至今本在【广】,修葵道统则在【后】,可为【后绋】。”
“绋者,大柩之灵索尔,助葬必执绋,是以我林渭为太阳灵柩之绋尔,我鸺葵常作生死事,不以其为不祥,安然用之,今日想来,是上渺真人宅心仁厚,暗作提示。”
林沉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木柩——其中的男人只留下一点真灵、一点神通,却仍有当年大鸺葵观后绋的傲气:
“北方欲以我之清高收束鸺葵,以为放我一条生路,我仍会抓着太阳道统的遮羞布不放,想让我在骨节与道统之中两相为难,可林渭陨在玄妙观就好了!就陨在二十五年前!”
“大鸺葵观修士,受诛不能受辱,太阳失辉,我今殉之!”
林沉胜只觉得一片沉蒙,眼前光彩错杂,耳边是一片细密的碎裂声,那木柩仿佛在太阳下暴晒了十日,噼里啪啦碎成一片。
其中的辉石与灰土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却后继无力,呈坍塌式地一直淹没到他膝盖前。
“啪嗒!”
后绋真人林渭已经耗光了自己最后一缕性命,堂堂紫府真人,生前无数体面,死时既无异象滔天,亦无道统齐悲。
一捧土灰,仅此而已。
林沉胜呆呆地跪了不知多久,听见外头林琊恐慌的磕头声,这才醒悟过来,将角落的布袋拿起来,失魂落魄地,按着原路退回去。
殿外满天大雪,月光皎洁。
他一步一个脚印,踏着细雪和枯叶,站回原本的位置,少年又跟着出来,跪到跟前,似乎有所预料,只是磕头。
林沉胜有些陌生、惶恐地看了看背后的大殿,随着月光升起,大殿的牌匾正一点一点散发出光彩:
【愧渡殿】。
……
都仙山门位于白邺之上,四境多有丘陵,江水浑浊,涛涛而去,显出一片灰暗,山中多窟多洞,雕绘鬼怪精灵,高殿则青石质地,浑然一体。
神通的光影隐隐约约照在地面上,沉默了片刻,上首之人体型肥硕,似乎是自顾自地冷笑道:
“看来你也受了命令…一众人被广蝉之死吓破了胆,如今倒是驱使上我们了。”
此言落罢,一人踏太虚而出,答道:
“我赫连家多受治玄恩情,自当竭力。”
“竭力?”
牝水的灰光照耀而出,慕容颜淡淡地道:
“我修『牝水』,自然来去无惧,你赫连家修煞,若没有玄妙的援兵,岂敢在此地多逗留,来的不只有李周巍罢!”
他的话语中隐隐约约多了几分冲撞,赫连无疆抱了手,随口道:
“『牝水』是有几分应谪的手段…可道友掂量着,倘若将你置身于广蝉的位子,你有几分脱身而出的把握?只有李周巍也够你喝一壶了!”
赫连无疆没有慕容家那样的靠山,显然不敢对治玄有什么意见,两句话将话题掰过来,慕容颜却呵呵一笑,道:
“劳烦道友费心了…我可没有沾上明阳的因果,如今牝水神通渐长,斗起来无论是谁吃亏?总不是我!”
赫连无疆心中阴郁起来。
他知道慕容颜其实颇有本事,牝水又是显世的大道,此人若是全力出手,此间的局势绝不至于败坏到如今的地步,可当年浊杀陵那一场大战,阴差阳错没有让慕容家与李氏结仇作怨,反而让慕容颜意识到了慈悲释土之中对自己的算计,于是浑然变了,这真人前后就套着那丑皮囊来回打太极,半点狠不愿发!
赫连无疆幽幽地盯了他一眼,只能低声道:
“道友也要能交代才好,岂有你一直置身事外的道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道友自在…不过是有些人还没有心动罢了。”
他这句话威力不俗,让慕容颜脸色渐渐黑下来,这男子外表的皮囊本就丑陋,如今显得更加难看,却无力反驳:
‘避得过一次两次,难道避得过十次二十次吗,只要释土里的人心思没有歇,恐怕我迟早也要落进这因果里!’
两位真人言语中满是争锋,底下的黑衣男子一言不发,跪在最低的一阶台阶之下,头埋得极低,几乎要贴到地面上去。
公孙柏范心中可谓是一片暗沉。
自管龚霄、管灵堞二人闭关不见,自家邺桧真人几乎不往都仙道来了,当家的嫡系修为一个比一个低,管家人本就人丁稀少,渐渐分了门内的权力,大多让那些外姓客卿上了位。
这对他们这些客卿来说其实不是坏事,可公孙柏范不是寻常人物,已经隐隐约约嗅到了异样的气息…可他又能如何呢?
‘果真到了这一日。’
站在这大殿中的两位真人他一个也不识得,可说的话却让他胆战心惊,心中一片恍惚,上首两人却骤然严肃起来,骤然听见一声平淡的声音。
“启阵迎敌。”
公孙柏范明白是在吩咐自己,连忙应答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取出令牌,对着近处的玉台轻轻一照。
大殿上空遮云蔽日的漆黑阵法光彩升起,却在一点点变得透明,显现出天际之上遮天蔽日、色彩无限的血云与天光!
身着墨色金纹、麒麟甲衣的青年立在天际上,紫羽王氅迎风飘动,威风凛凛,手中长戟驻在云里,膝下是三位神态各异的持玄少年,或青紫甲衣、武将打扮,或服饰青白,五官俊美,或身披云袍,手持玄剑。
眸色皆金。
公孙柏范素来沉稳冷静,极少有失态之时,此刻却只觉得双腿发软。
‘李周巍,白麟…’
这一张脸自然熟悉,却又显得陌生,公孙柏范只觉得更加威严、更加凶厉,当年那股浮在表面上的沉静与思虑不见了,却又好像本该如此。
当年的一幕幕仍在眼前,他跟着管龚霄,在李周巍手中吃了几个亏,一眨眼几十年过去,对筑基修士来说其实不算长,他进步神速,从筑基中期爬到了筑基巅峰,进无可进…
‘他已神通加身,威压诸修,手刃五世之摩诃,震得诸神通胆寒了…’
管龚霄呢?甚至还处于不知能不能成神通的境地。
“锵!”
白邺之上对峙的两方却没有任何一点言语,李周巍已然拔戟暴起,从天而降!
“轰隆!”
亮白色的幻彩直冲天际,迎接他的赫然是那一把似棍非棍,似剑非剑的灵器。
【河垣棍】,慕容颜!
无论是出于忌惮也好、恶心慕容颜也罢,哪怕知道李周巍的『谒天门』受创,尚未恢复,赫连无疆仍然选择了司徒霍,将李周巍留给了慕容颜!
可如今的形势早已逆转,当年刚刚突破紫府,只身一人,手无寸兵的李周巍早已不在!
慕容颜面对的则是一位紫府中期的大宋魏王!
哪怕慕容颜踏入紫府中期的时间更长,也知道对方有伤在身,仍满面郑重,全力出手。
霎时间狂风涌起,天地漆黑,广袤的大漠再度浮现,夕阳金黄,一片肃穆,慕容颜面色微微一变,同样有一片灰色的光彩汹涌而出,虽然小得多,却稳稳将周围神通抵御在外!
另一侧的赫连无疆方一对上司徒霍,抚上腰间的三样灵器,却只得了这老人淡淡的一个眼神,司徒霍静静将手搭在背后的金红刀上,冷笑道:
“找死。”
他心中冷且有傲怒。
‘哪怕李周巍方才斩了广蝉,你也绝不该觉得他比老夫更难对付。’
面对赫连无疆,司徒霍不复先时伏低做小,不要脸皮的模样,而是暴露出骨子里冷且傲慢的姿态,轻蔑地看着他。
赫连无疆虽然在紫府中期中不算强势,勤于修道,少研杀招,可也绝非易与之辈,只冷脸抽出术剑,谁知一声金鸣乍响,眼前之人赫然消失!
【君失羊】。
这老人一瞬从赫连无疆的身后浮现而出,狠戾拔刀。
【血凶楼】!
血光冲天而起!
这把血锋时隔数百年,重新在海内的大地上展现光芒,滚滚血光一放即收,快得令人失神,两件堪比灵宝的宝物一同使出,赫连无疆堂堂紫府中期,在提前有所准备的情况下竟然比他还要慢了半拍!
赫连无疆咽喉上赫然浮出一道血线,旋即身神通骤然生效,整道化为瀑布般的滚滚黑雾散开,混合着道道血光,四处飘散。
『千百身』。
司徒霍身躯之上渐有金煞滚动,附着其上,眼睁睁看着对方化为煞气飘散,老脸浮出一点笑意:
“震动中古的大神通『箝恨口』,竟然去干取枝,成了你这不中用的自保小道,可笑!”
赫连无疆受了他这一刀,神通略有紊乱,煞气之中血光隐约,一时不能开口,只以神通震动道:
“老东西且试一试!”
他赫连家虽然身为魔修,又修煞炁,可究竟是半路出家,最天才的先辈也是用功在『全丹』上,哪里能和拓跋家这等真魔道统般有这样那样的好功法…自己也明白『千百身』下乘。
可他敢站出来抵御司徒霍,自然是有把握的:
‘煞炁本就能和金德应合消解,『千百身』虽然下乘,却在抵御他的金气神通上大有帮助!’
司徒霍冷眼看他,手中刀锋反转,从袖中取出一碗来,接应了金气,却不急着照赫连无疆,而是稍稍一置,扫了一眼李周巍。
这老东西淡淡地看了,心中有数:
‘戚览堰不要都仙了,如若他真有心思守住此地,来的绝对不止这两个败军之将。”
都仙道山门上的诸修连邺桧都不去管,自然无人理会,而山稽绝不能丢,那还能如何处置?司徒霍心中便越发冰冷了。
‘杨锐仪的警告绝不是说说而已,至少江北是一定要分我权的…延缓我突破参紫的速度,才更有利于他制衡!’
本章主要人物
——
李周巍【紫府中期】
司徒霍【紫府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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