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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是会说话的。
我初见它时,是在城南的旧货市场。那是一只青花小盏,边缘略有残缺,静静地躺在红绒布上,像一片被遗忘的月光。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见我驻足,便用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拂去盏上的尘埃。阳光穿过棚顶的缝隙,在青花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钴蓝色的纹饰忽然活了过来,在白色的瓷胎上游动。
"这是康熙年间的民窑,"老者说,"你看这画工,随意里透着章法。"他的指甲轻轻叩击盏身,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是远古的回音。
后来我常去博物馆看瓷。玻璃展柜里的它们,端庄肃穆,与旧货市场上的随性模样大不相同。官窑瓷器总是规整得近乎刻板,每一道纹饰都像是被礼法丈量过。而民窑则活泼得多,画工们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真性情——一朵云彩画得格外飘逸,或是一只鸟儿的眼神特别灵动。这些细微处的差异,让我想起小时候临帖,总在某个笔画上忍不住要飞出去,惹得私塾先生直摇头。
瓷最动人的时刻,是在灯下。我曾在一个雨夜,取出收藏的几片瓷片把玩。那是些不成器的残片,有的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当台灯的光斜斜地照下来,薄如蝉翼的瓷胎便透出光来,青花的蓝色在光晕中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从釉下浮出。瓷片边缘的断口参差不齐,露出细腻的胎骨,像是时间的齿痕。
景德镇的朋友告诉我,瓷器的生命始于一场痛苦的嬗变。高岭土要经过碓打、淘洗、沉淀,像修行者般层层褪去杂质。拉坯时,工匠的手掌与旋转的泥坯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默契。我曾见过一位老师傅拉坯,他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捧着泥团,手腕微微一动,泥团便如活物般向上生长,转眼间已成器型。那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塑造泥土,而是在释放一个早已存在于天地间的形貌。
上釉是瓷器最接近神性的时刻。素坯在釉水中轻轻一浸,便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外衣。这层玻璃质的肌肤,将永远封存匠人指尖的温度。我收藏过一只釉里红小瓶,釉色如凝固的晚霞。朋友说这是最难烧制的品种,铜红在窑火中稍有不慎就会飞散,十窑九不成。而这只小瓶的红,却像是从胎骨里渗出来的血,历经三百年仍未凝结。
瓷器的开片最是耐人寻味。有些瓷器在出窑时完美无瑕,却在岁月中渐渐生出细密的裂纹。这些"冰裂纹"非但不是瑕疵,反被视为时间的馈赠。我的书架上有一只哥窑小洗,通体布满金丝铁线,像是把无数个黄昏封存在了釉下。每当晨光斜照,那些裂纹便勾勒出迷离的光影,仿佛在诉说某个未完成的故事。
最令我动容的,是那些残缺的瓷器。博物馆的库房里,堆满了等待修复的瓷片。有的只剩半边牡丹,有的仅余一尾游鱼。修复师们像解谜者般,从这些碎片中拼凑往昔的容颜。我曾见过一位老师傅修复一只破碎的梅瓶,他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将碎片重新连缀。金线在瓷面上蜿蜒,既是对伤口的缝合,也是对伤痛的铭记。完工后的梅瓶,裂纹中流淌着金色的光,比完好时更显珍贵。
瓷终究是要碎的。无论多么小心呵护,终有一日会重归尘土。我收集的那些瓷片中,有一块特别让我珍视。那是块青花碎片,上面只有半片蕉叶。蕉叶的叶尖恰好断在残缺处,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那缺失的另一半随时会从虚空中生长出来。我常把它放在掌心摩挲,冰凉的触感中,似乎能触摸到某个无名画工的心跳。
夜深人静时,我常取出瓷片对着灯光细看。光线穿过薄如蝉翼的瓷胎,那些钴蓝的纹饰便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三百年前的笔触,就这样穿越时空,在我的书房里轻轻呼吸。瓷的寿命远比人长久,但它们却比我们更懂得沉默。每一道釉色,每一处开片,都是岁月留下的密语,等待有缘人来解读。
前些日子,我又去了城南的旧货市场。那位老者已经不在了,他的摊位如今是个卖手机壳的年轻人。我在角落的纸箱里,发现了一只粗瓷小碗,碗底有个小小的窑裂。年轻人说这是民国时期的物件,不值什么钱。我买下了它,现在用它来养水仙。粗粝的碗壁与水仙娇嫩的花瓣形成奇妙的对照,就像瓷器本身——既脆弱又坚韧,既沉默又喧哗。
瓷教会我一种观看世界的方式。在这个速朽的时代,它提醒我们有些美需要时间的沉淀,有些价值必须经过烈火的考验。那些流传至今的古瓷,哪一个不是劫后余生?它们的残缺,恰恰是最完整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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