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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彻眉头轻蹙,淡声道:“你喝醉了。”
姜时愿一下坐直了身体,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我没喝酒。今天两家相看这样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喝酒。”
姜时愿觉得这回答不够彰显自己的端庄,又忙作乖巧状,双手交叠于身前,道:“不是,不是,我平素滴酒不沾,真的。”
裴彻看着她摇摇晃晃的坐姿,气笑了。
“今天没有裴子野,只有我。”
“只有小叔一个人?”姜时愿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
“哦~~小叔是来给我们保媒的,对吗?”
裴彻额头的太阳穴猛地跳了跳,偏偏这时,罪魁祸首还茫然不知,起身踉踉跄跄挪到了他身旁的位置,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摇了摇。
“夫子……”
裴彻呼吸一滞,垂眸看着被她拉扯的衣袖,神色稍霁。
她叫他夫子。
不知是醉到了什么境地。
也怪他,没看牢。
裴彻叹了口气,“什么事?”
得到了回应的姜时愿,立即像猫一样,顺着裴彻的胳膊攀了上去,小脸凑到裴彻跟前,用小声商量的语气道:
“夫子,我嫁给裴子野后,若是裴子野欺负我,夫子能不能罩着我一些?”
裴彻脸色一黑,从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不能。”
姜时愿神情一僵,被拒绝了?
方才夫子看自己时,明明很温柔。
“为什么?”
他还是那样讨厌她吗?
姜时愿低下头,眼里一下泛起了水光。
“因为要娶你的是我。”
裴彻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回道。
话音入耳,如雷击电闪,姜时愿眼中的泪光一下顿住,所有表情像是冻结了一样,僵在了脸上,随即,本就通红的脸颊,像是山火蔓延一般,一下烧到了耳根。
裴彻:“想起来了?”
姜时愿低着头,抽回了手,从裴彻身上爬了下来,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
冲击太强,姜时愿原本混沌的脑子恢复了一点点清明,但很快又被无尽的羞恼侵占,她不敢再看裴彻,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手更是下意识地又去摸酒杯。
她喝醉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她干的,跟她无关。
结果刚伸出去的手,被裴彻当场扣住。
“酒壶已经空了,没酒了。”
裴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明显到就是头脑不清醒的姜时愿也能一下感觉到。
姜时愿腹中灼热,像是犯错的孩童,窃窃道:“太辣了。”
裴彻这才注意到姜时愿捧着肚子,她的双唇,异常红润,并不是女儿家的口脂颜色。
裴彻轻叹了一声,转头去沏茶:“吃不得辛辣,怎么还要来这?”还来者不拒。
“我随口胡说的,当时只想起这个。”姜时愿看着裴彻的背影,有些懊恼道:“我太紧张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夫子就很紧张。”
她小声道,声音低低的,似还含着些委屈。
沏茶的手忽地一顿,裴彻看着茶盏中翻滚起伏的茶叶,状若无意道:“对别人也这样?”
姜时愿用力地摇了摇头,急切地澄清道,甚至还想当场举手发个誓。
“没有,只对夫子。”
“是吗?”
裴彻背对着姜时愿,轻笑了一声。
醉酒的混沌和胃中的灼热,让姜时愿无法集中注意力,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对面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就像以前在学堂,裴夫子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她后悔了。
她想做个乖学生。
这样,裴夫子,裴小先生就不会那样讨厌她了。
她听到,自己的话刚说完,对面的裴夫子就笑了。
夫子笑什么?
笑她又说谎了吗?
是的,她又说谎了。
姜时愿再次伸手,攀上了裴彻的臂弯,整个人靠了过去。
虽没有熏香,但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瞬间闯进鼻间,裴彻垂眸,姜时愿也抬眸看着他。
“其实,也不全是胡乱说的,太傅入仕第一任去的就是蜀地。”
“我想太傅应该会喜欢这里。”
姜时愿定定看着他,眼中的期许毫无隐藏。
“太傅喜欢吗?”
……
添香居二楼。
“律初,你在这蹲着,看到了人一定要告诉我呀。”
周家夫人意外摔伤,着人把周景深紧急叫了回去,周景深心心念念楼上的‘太傅夫人’,临走时仍不忘嘱咐沈律初要蹲守等待。
沈律初只觉无语,压根没放在心上。
厢房里静了下来,沈律初望着满桌的佳肴,毫无胃口,满脑子浮现的是姜时愿的影子。
姜时愿现在在干嘛?
她会不会喜欢这里的菜?
沈律初忽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是第一次,他那么强烈地好奇姜时愿的喜好。
她应该会很喜欢。
她总是对他喜欢的事,哪怕是他随口提及的东西,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她一直都很想融入他的生活。
他若是带她来这,她一定会高兴的痛哭流涕的。
他决定了,等姜时愿病好了,他就带她来这里吃饭。
“啪——”
像是下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沈律初重重放下酒杯,兴奋地起身往外走去。
他走到楼梯口,正要下楼,忽地,头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沈律初抬头,只见三楼下来一个男子,臂弯里抱着一人。
不是裴太傅还是谁。
沈律初愣了一下,目光在裴彻怀里梭巡,只是裴彻怀里的人被一件外袍团团包裹着,又被人紧紧揽在臂弯中,连根头发丝都不看见,更别说是真容了。
这就是裴彻的夫人了?
护得这么紧,连平素的清冷做派都不要了?
呵!
沈律初在心中冷笑了一下。
确切来说,是他觉得裴彻很可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裴彻这般不服气,论起来,裴彻十年前在鹿鸣书院执教半年,也算是他半个夫子。
可沈律初每次见到裴彻都憋着一股气,一股想要打败,想要把他踩在脚下的气。
这股气起始于什么时候呢?
沈律初想了想,是三年前。
三年前的他在府上举办的赏梅宴,邀请了全京城的青年才俊,也邀请了裴彻。
裴彻姗姗来迟不说,还对他妄加评断。
沈律初记得那日,裴彻莫名对他指责。
‘对姜时愿好些。她对你的喜欢,是你的荣幸,不是你肆意践踏她的资本。’当时裴彻如是说道。
裴彻固然位高权重,但他的私生活,哪里轮得着他来指手画脚。
每日装得那般高高在上,如今不也一碰女色就昏了头?
不是可笑是什么?
就在沈律初在心中冷嗤时,裴彻已经抱着人来到他跟前,就在这时,啪嗒一声——
一个绣着茱萸枝条的荷包从裴彻怀里掉了出来,滚到了沈律初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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