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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东路院,梦坡斋书屋。
自从贾家二房迁入东路院,贾政失去了荣国家主之位,东路院门庭冷落。
除两府中人和亲戚故交,偶有来往走动,从没有场面上人物会登门拜访。
但这两日东路院却人气陡涨,不少在朝官员接连上门拜访,让贾政夫妇有些受宠若惊。
这一日贾政见过几波访客,便独自返回内院书房歇息。
他刚让丫鬟准备热茶解乏,听到门口环佩相鸣之声,看到女儿探春进了书房,身后还跟着丫鬟侍书。
探春端了丫鬟托盘里的香茶,亲手递给贾政,问道:“老爷这是刚见了外客回来?”
贾政微笑道:“原本今日休沐,本可偷闲时光,没想半天来了几波外客,难为你总想着回来,要让你过来说话,却一直不得空闲。”
探春笑道:“女儿总是和姊妹们作伴度日,已有些过于贪玩了,老爷在堂也没尽孝道,只是常回来请安,已经轻慢了。”
贾政笑道:“你如今也大了,家中有这么些姊妹,自然不能让你孤单着,你有这份心思就足够了。
琮哥儿一向爱护你们姊妹,从小又和你相得默契,将来有他扶持于你,定会让你有个妥当归宿,我也就安心了。”
探春听父亲随口说道亲事,心中微微有些害羞,她生性聪慧敏悟,自然懂得贾政话中意思。
自己本就是庶出女儿,将来谈婚论嫁,贵勋豪门迎娶正妻,都是不要庶出的。
如今贾家二房已落为偏支,按照常理,自己这样的庶出女儿,比原先还要弱去几分。
但有贾琮这个堂兄的疼爱眷顾,旁人谁也不敢小瞧,将来婚嫁也要被高看一眼,得个正经荣耀的归宿。
原本自己和姊妹们都在西府,从小在老太太膝下养大,现在又一起长居东府,老爷也是乐见其成,其中便有父母计之长远的意思。
虽然探春对未来婚嫁,并不在意,觉得眼下的日子就极好,一直这样才叫心满意足,但对父亲的心意还是极为感怀。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二哥哥和环儿都生性散漫,不爱读书,屡受教诲,难有进益,让父亲心中极为失望。
想来父亲心中最满意的子嗣,便是少年进学的先珠大哥,可惜又是英年早亡……
父亲因此失落无据,才会一向寄念于三哥哥,从小就对他器重爱护,连自己这个庶女,也因此多分到许多慈爱。
探春每每想到这些,心中多有欷歔。
而且其中还有一桩,自己从小和三哥哥要好亲近,太太心里必定不自在,巴不得自己早些出门,眼不见心不烦。
按照大户家规,太太是自己嫡母,对自己的婚嫁有极大操控。
如今自己常居东府,既有姊妹们作伴,又有三哥哥做自己的镇山太岁,太太心中顾忌,也就不敢再多说话……
……
探春问道:“老爷,我听说最近拜访的官员,都是本年春闱属官,因为会试之前行为不检,要被朝廷考绩处置。
他们上门拜会老爷,就是想老爷代为斡旋说情?”
贾政微微苦笑,说道:“的确是这么回事,只是春闱舞弊案闹的这么厉害,朝廷要处置的官员,我哪里有本事去斡旋。
这些上门的访客,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知道琮哥儿得圣上器重,想借我搭桥让琮哥儿襄助罢了。”
探春一听贾政这话,心中早想好的话语,脱口而出说道:“老爷,三哥哥虽能在宫中说上话,但他是本年春闱贡士,身在局中。
这次春闱舞弊案闹得这么厉害,他眼下的身份,如果为犯事春闱官员开脱,必定要惹上嫌疑,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还会牵连到老爷。”
贾政说道:“这个道理我自然知道,舞弊大案刚刚平息,琮哥儿万幸没受到丝毫牵连,殿试皇榜多半快要昭告。
我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给他招惹这种事情,只是我还在工部为官,官面上走动来往,难以回避。
这几日上面拜访的外客,不过是言语应付罢了,不会真的应承其事。”
探春一听这话,知道父亲心中清明,心中也就放下心,两父女又闲聊几句。
贾政虽性情迂直,但并不是完全糊涂,历来知女莫若父。
知道探春这次回来,多半是听到风声,担心自己却不过情面,真的应承事情,给家里带来风波麻烦。
他想到女儿才多大年纪,就有这等精明分寸,已算颇为难得。
贾政叹道:“宝玉已过舞象之年,还是心性不稳,惫懒荒谬,他要有你这般懂事聪明,我也就于愿已足了。”
探春劝道:“老爷也不需烦恼,二哥哥年纪还轻,等以后成家立世,自然会懂事明理,不会辜负老爷对他的期望。”
贾政听了探春说成家立世,不自禁看向书房中那张卧榻,虽这卧榻早被他换了新的,但看到依旧心中一阵膈应。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正见到王夫人进来,她见探春也在书房,微微一愣。
探春已说过想说的话,又稍坐了一会儿,便和贾政王夫人行过礼数,找了理由离开。
王夫人等探春走了,说道:“老爷,今天一同来的两位官太太,在内院的时候说了一通事,眼泪汪汪的听着可怜。
彼此都是在朝为官,他们既求到老爷门下,老爷能帮便帮衬一把,人在官场谁还没个难处。”
贾政听了眉头一皱,说道:“圣上将他们点为春闱属官,别人盼都盼不来的荣耀和体面。
这些人不知珍惜自重,还要做些失德之事,又怪得了谁,我是没本事为他们开脱,即便是有也不会管,省得有辱斯文。”
王夫人见自己老爷说的决绝,心中有些气馁,自从二房搬入东路院,已是日渐冷落,无人理会。
好不容易这会子有人求到门下,还都是些朝廷命官,多体面的一件事,偏偏老爷不愿理会,以后谁还会上门。
贾政说道:“我知道这些人的手段,他们带内眷上门,必定是前面说话,让夫人往内院送礼。
内院收到的礼物,一件都不能留,让管家派精明的小厮,都给人退回去。”
虽然二房如今迁到东路院,早已今非昔比,但王夫人毕竟出身大家,倒不至于贪图他人送的礼数。
她只是觉得丈夫还是有能为的,当初只是托了些人脉,就给贾雨村谋了应天知府的缺。
如今却一味藏拙,好好一场体面风光,半点都不愿理会。
王夫人想到方才探春在书房,这三丫头都被东府那小子带坏了,刚才不知和老爷说了什么话,老爷一下话风生硬起来。
都说女生外向,当真一点都没错,总是碍手碍脚的……
……
贾政的目光撞到那张睡榻,眉头又是一皱,问道:“上回不是给宝玉和夏家小姐议亲,时间过去许久,如今可有准信?”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僵,她是极满意夏姑娘的人品相貌,可是上回和夏太太提亲之后,对方许久没有回复,让她有些失望。
说道:“半个月前,夏太太倒是让人送过时鲜礼品,据说去了通州料理家里的生意,如今只怕不在都中,亲事倒没传回准信。
咋们家是国公门第,宝玉是贾家嫡子,这等身份要娶皇商之女,也就算是低就了。
总不能还催着人家回复,倒像是宝玉找不到亲事似的,白白丢了贾家的脸面,所以我也不急着去催。”
贾政说道:“夫人多虑了,礼下于人,君子之风,不算什么丢脸之事。
宝玉虽是贾家嫡子,可如今外头闲话多,他眼下这个情形,也讲究不了怎么多。
俗话说,凤求凰,既然是我们开口议亲,事后男方咨问女家,也在情理之中,夏家如果应允这桩亲事,也是桩喜事。
即便不允,我们也早些知晓,就算再繁琐,也只是事不过三,给宝玉另议亲事也就是了。”
王夫人听了贾政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其实她心里也着急宝玉的亲事,好不容易看中夏姑娘,也不想轻易错过。
他心中想着多给夏家些脸面,让人上门问亲,夏太太必定要有个回复。
即便夏太太还在通州,返回之后必定也要回音,也算是一锤定音的法子。
说道:“还是老爷这话有理,我这就准备一些礼数,让心腹婆子送去,尽快把亲事问明。”
……
伯爵府,迎春院外,水榭小亭。
贾琮和迎春已对弈两局,开头贾琮输了一盘,第二盘临到末尾,竟然侥幸领先几子。
至于是不是迎春有意放水,哄自己弟弟开心,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两姐弟笑意盈盈,乐此不惫,理子清盘,要再对弈一局。
贾琮正当一子落下,见游廊那边出现一个窈窕身影,穿杏红刺绣辛夷花枝褙子,白色马面裙,秀发黑亮,步摇闪光。
等到走的近了,这人英媚俏丽,风姿绰约,笑意盈盈,正是探春。
贾琮笑道:“三妹妹可算回来了。”
已在一旁观棋的黛玉,听了这话噗嗤一笑,打趣说道:“三妹妹只去东路院住了一夜,三哥哥就这般如隔三秋,以后出阁了怎么办。”
探春明眸一瞪,咬着薄唇,在黛玉臂上上拧了一把,看了贾琮一眼,笑骂道:“就你爱打趣,说的好像你不会出阁似的。”
黛玉脸色微微一红,似乎感觉到什么,只是笑笑不说话,装作专心观棋。
探春突然想到,方才在梦坡斋书屋,父亲贾政说的那些话,不自觉看了贾琮一眼。
心中思绪翻腾,出阁有什么好的,哪里有现在喜乐自在……
贾琮问道:“妹妹去了东路院,老爷这几日可好。”
探春笑道:“老爷都好,最近不少人上门拜访,想找老爷说情斡旋,我和老爷说了些闲话,老爷觉得我有理,除此之外,并无他事。”
贾琮笑着斟了一杯暖茶,递给探春说道:“妹妹辛苦了,喝杯茶润润嗓子。”
探春接了茶杯,神情一怔,心中便已明白,姊妹之间都是无话不谈,自己去了两天一夜,有人必定已说了原因。
黛玉笑道:“三哥哥这是犒劳你呢。”
探春甜甜一笑,抿了一口茶水,说道:“谢谢三哥哥。”
贾琮笑道:“妹妹说反了,我谢谢三妹妹才是。”
迎春微微一笑,纤指捻棋,轻轻落下一子,棋声清脆,似有回音袅袅……
……
神京,庆逾坊,夏府。
五月下旬,午后时分,炎热沉闷。
绣楼闺阁之前,梧桐树枝繁叶茂,耀眼阳光,将片片绿叶映照,翠绿通透,脉络毕现,透着异样张扬的生命力。
树枝之间,传出响亮的蝉鸣,透着压抑的单调和躁动。
夏姑娘独自在闺房中来回走动,形容清减,神情烦躁,秀眉微挑,似乎在等待什么,丫鬟宝蟾不知去了哪里。
她穿一身粉白薄缎对襟褙子,绣着精美双色芙蓉花枝,异常精致华丽,更衬得身姿修长,腰如扶柳,浓纤合度,风姿娇媚。
自那日从宝玉寿宴返回,因王夫人提亲之事,夏姑娘和母亲吵翻几次,便形同禁足内院,已许久没有出门。
她心中思慕炙热,不得宣泄,就让丫鬟宝蟾打听外头动静。
得知贾琮竟中了头名会元,心中欣喜如狂,愈发情欲深陷,不愿自拔。
她恐慌抗拒贾家提亲,又知登堂入室之机,一旦错过,思慕之人,天涯永隔,生死难见,一腔情欲,立成泡影。
她见过贾琮这等风姿才俊,再让她委身宝玉这没刚气的货色,同床共枕,厮守一生,想起便觉恶心作呕。
这些日子,香榻春梦,情糜身软,幻海虚空,爱怨纠结,辗转反侧,难以自己……
她也曾银牙咬碎,想要以身饲情,终究血勇未足,难以下得狠心。
好在这段时间夏太太去了通州料理生意,一时也无人强逼姻缘,让夏姑娘得以喘息之机,过得一日算一日。
母亲不在身边,夏姑娘虽出不得府,但打听外面消息,少了顾忌,多了便利。
她又给了宝蟾一包银子,足够她指使探听消息。
那宝蟾和宝玉风流玩弄,就如同夏姑娘一般,爱欲着魔,念念难忘。
每日挖空心思,哄骗自己姑娘就范,只有夏姑娘嫁入贾家,她才能和宝玉重续前缘,再弄风流……
因此,夏姑娘让她打听贾琮消息,宝蟾极为用心积极,因她心中深知,姑娘即便应承亲事,也不会是因为宝玉,而是因为贾琮。
虽宝蟾觉得这对宝玉似乎不妥,但她情欲难遏,私心也与日俱增,觉得亲事得逞,姑娘和宝玉不谐,自己也好拔上头筹,和宝玉岂不更得快活风流。
因此她打听贾琮的消息,也是费尽心思,不遗余力,在自己姑娘心里放火,将她带歪跑偏,在所不惜。
夏姑娘虽泼辣厉害,却做梦都想不到,平时任打任骂的贴身丫鬟,竟然把弄自己亲事,起了螳螂黄雀之谋。
……
夏姑娘知道本月十五,是殿试皇榜昭告之日,她也曾熟读诗书,多少有些见识。
贾琮已是头名会元,即便点不中状元,多半也能名入一甲,那也是天大的光彩荣耀。
她知道自己和贾琮相携无望,只是性情泼辣执拗之人,越是无法得到,便越是欲念炙热。
既然无法相伴左右,见识他的风光卓绝,也能让己身心愉悦欢畅,慰藉心中一腔炙爱痴情……
因此十五刚至,她便早早让宝蟾找人打听消息。
但外头消息传来,不是贾琮金榜高中,而是会试爆发舞弊大案,殿试皇榜昭告改期。
推事院满城搜捕举子贡士,连会榜第三的才俊,都被下了大狱,闹得满城风雨,甚为恐怖。
夏姑娘听了事情,心中担忧不止,连会榜第三都被下狱,会榜第一的贾琮,是否也收到牵连?
她心中挂念贾琮安危,嫌弃厨房买菜的徐婆子,大字不识,只会打听些鸡零狗碎之事,那里弄得清楚劳什子舞弊大案。
于是便从自家几处铺子之中,找了个老练的管事婆子,让宝蟾传话带信,打听会试舞弊的事情,弄清楚贾家威远伯有没有被牵扯。
夏姑娘也算颇有心计,那管事婆子虽是夏家老人,却不是母亲心腹之类,寻常和母亲交集不多,让她打听消息,也容易堵住口风。
那婆子又听了宝蟾蛊惑,说夏家贾家正在议亲,小姐担心婆家风头不靖,影响自己终生安稳,才会打听贾家家主讯息,那婆子也不疑有他。
没过一天时间,那婆子便来回复,将那舞弊案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贾家威远伯也颇为安稳,没有牵扯进去半分。
夏姑娘听了消息,这下放心下来,自此之后,每隔两日就让那婆子送消息过来。
这天又到了听消息的时日,因夏太太昨天刚从通州回来,夏姑娘担心露了口风,便不让那婆子入府,让宝蟾出去接听消息。
只是这死丫头出去许久,也不见回来报信,夏姑娘等的有些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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