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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狱卒叫孙黑虎,人送外号‘黑无常’,早年是河间府一个屠户之子,后来其父死了,就在京郊刑场收殓尸体,熟悉死囚的门道。”
“那怎么成了刑部狱卒?”
“嘉靖元年,他顶替了舅舅的缺,补了刑部狱卒,因手段酷烈,还被锦衣卫带走过,不过后来似乎是私吞了孝敬的银子,又贬回了刑部,现在专司诏狱外油水最多的南监,他的‘刑具租赁钱’收得最狠了!”
“‘刑具租赁钱’?”
“就是免刑银,不过花样更多……”
事实证明,没有赵文华这个当了两年刑部主事的局内人,很多事情还真的难以想象。
比如衙门三木之下,拷打用刑,这是众所周知的,但免刑银的事情,海玥和严世蕃就不知其中的门道了。
所谓免刑银,顾名思义,就是把钱交上去后,就能让囚犯免于刑罚。
但又不能如此直接,便起了另一个名目,叫做“刑具租赁钱”。
就是囚犯家属花钱,把刑具租赁下来,狱卒就不会用犯人家属租下来的刑具打犯人了,或者说打的时候也会收着力,不让这些刑具损坏,变相地就是保护了犯人。
严世蕃起初觉得,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但海玥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区别。
是的,刑具不止有一种,囚犯家属如果只租借了其中的一两件,其实还是无法避免自己的亲人被上刑。
所以要分开租。
这就可怕了。
“水火棍十两、拶指二十两、夹棍三十两……孙黑虎很贴心,他亲自动手,如果致残了,还倒贴伤残费。”
“除了这刑具租赁钱外,还有伤补费,化脓伤口剜腐肉,每次十两银子,断骨正位,每次二十两。”
“还有断头饭,号称‘黄泉路上饱肚,来世投胎官宦’,这个钱财就不一了,多的能高达百两!”
严世蕃听到这里,人都傻了。
照这样算,他父亲严嵩任吏部左侍郎,堂堂三品大员,一个月的收入,或许还不如这一个小小的刑部狱卒?
海玥考虑的则是另一方面:“你刚刚说过,这个孙黑虎负责囚犯分监、刑具调配和验尸销籍?”
赵文华点点头:“是!此人是南监一霸,不然也不能有‘黑无常’之称!”
严世蕃马上反应过来:“可此人不缺钱财,狱卒又无法升迁,我们现在去寻他,如何让他开口?”
赵文华微微一笑,露出胸有成竹之色:“请两位放心,我自然有法子让他回话!”
到了南监,赵文华让海玥和严世蕃稍候,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他如今已经不是刑部主事,还是即将贬出京师的罪官,按理来说指挥不动胥吏,可大摇大摆地来到狱前,让人进去通报后,老神在在地等待起来,竟是完全不担心对方不出来。
而不足半刻钟的时间,穿着一身赭色狱吏服,腰间挂着一个铁钩的汉子快步走出。
此人就是孙黑虎,四十多岁,并没有想象中身材魁梧如熊罴,满脸横肉的屠户之子模样,反倒颇有几分削瘦感。
见到赵文华等在门口,孙黑虎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惊喜:“真是赵主事!你的……”
赵文华抬起手,制止了他后面要说的话:“孙黑虎,本官此来是有些事情问你,你如实回答,人情本官必有厚报!”
孙黑虎十分机敏,视线立刻转向站在不远处的海严二人,稍作观察后,微微点了点头:“赵主事尽管问吧。”
赵文华这才转身,示意两人过来,微微躬身道:“会首!东楼兄!你们尽管问他!”
严世蕃斜了一眼这个收入可能比起老父亲还高的狱卒,心里大为不爽,但为了正事又不得不忍耐住:“你可知近来市井之中传言的二张假死之事?”
孙黑虎恍然:“公子想问的是‘剥皮替身’?”
严世蕃一怔,呼吸急促起来:“‘剥皮替身’?这是什么说法?具体讲一讲!”
孙黑虎道:“那是武宗在位的事情了,当时阉乱横行,监中塞满了人,多贵家子,便有人想了这个法子。”
严世蕃大惊:“剥皮?”
孙黑虎解释:“不是真的将人皮剥下,是狱中的手段,先将人假意拷打,折磨得不成人形,好似脱了一层皮,再在行刑前用旁人替换。”
“何人替换?”
“多是寻流民替换。”
“如何能强迫这些人不做声?”
“流民很是愿意,他们替死了,便可保全家人活路。”
“无人追究?”
“本来也是没有身份的流民,死去也不会有人追究。”
“衙门收取多少钱财?”
“听说一次‘剥皮替身’可收一千两……”
询问了各种细节,两人才知道,这居然是正德朝的遗毒。
因为那个时候死囚犯极多,许多大户人家得罪了阉党,也被下狱定了死罪。
而他们的家人四处奔走,想要营救,最后就衍生出这么一个手段来。
具体了解后,海玥和严世蕃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这就符合常理了。
只有死囚非富即贵,家里人拿的出银子来,才有可能用这种法子脱罪,也就是那段混乱时期,八虎为祸京师,多少权贵子弟也受到波及,方才催生出这种半公开的营救法子。
说不定阉党对此心知肚明,甚至还想着放出来后再吃第二轮呢!
既然有前例,严世蕃有些估不准了:“八虎横行,距今也有二十多年了,现在还有人敢把张家兄弟换出去么?”
孙黑虎道:“回公子的话,南监是绝无‘剥皮替身’之事的,俺们绝不敢做那掉脑袋的买卖!至于京师其余各监,俺就不知了,但想来那二张处刑之前,必然仔细验明真身,这个法子怕是混不过去!”
严世蕃眼珠子转了转,沉声道:“‘剥皮替身’的事情不是人尽皆知吧?”
孙黑虎道:“也就是俺这般老狱卒,才知晓当年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人尽皆知。”
严世蕃哼了一声:“那京师怎么都在传,二张贼还活着?”
孙黑虎道:“这俺就不知……”
“你知道!”
严世蕃冷冷地看着他:“别的事情倒也罢了,监狱里的事情,你这位黑无常岂会一点不知?这等大案真要闹将起来,你难道可以独善其身?”
孙黑虎的脸色微沉,竟似有些恼怒,但看了看赵文华,又强行忍耐下来,回答道:“俺确实不知!”
严世蕃还要再说,海玥轻轻拉了拉他,平和地道:“你去吧!”
孙黑虎抱了抱拳,转身回了监内。
“一个狱卒,神气什么!”
严世蕃看着对方的背影,啐了一口。
海玥道:“汉朝丞相周勃有言,‘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这些狱卒在监狱内掌有生杀大权,威风惯了,连官员都不怎么畏惧了,倒是赵主事能驱策得了他?”
旁边的赵文华自从把人叫了过来,一直默不作声,闻言马上道:“不敢当会首此称,唤我元质便是,这孙黑虎确实桀骜,得罪之处,还望会首海涵!”
这般伏低做小的姿态,令严世蕃暗暗不齿,海玥则露出一抹笑容:“元质不必妄自菲薄,你在刑部有资历,这等桀骜之辈都能使唤得了,此案还得由你来主导,待得事后请功,我一定如实上报!”
这个上报给谁,不问可知,赵文华浑身一激灵,赶忙道:“会首尽管吩咐!”
海玥道:“这个孙黑虎显然对于牢狱内的事情了如指掌,只不过不愿说罢了,元质能让他开口么?”
赵文华稍作迟疑,回答道:“能!”
海玥道:“我且不问你怎么办到,但我要你问出来的是真话,而不是那种道听途说之言,能保证么?”
赵文华顿时松了口气,笃定地道:“请会首放心,我接下来探听的消息,肯定是实话!”
海玥道:“好!你去吧,我们在此等你!”
“请两位稍候!”
目送他兴冲冲地进入南监,确定听不见了,严世蕃才低声道:“赵文华有些不对劲,他凭什么让这嚣张的狱卒言听计从?”
海玥淡淡地道:“事情得一件一件来。”
严世蕃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
两人这一回等的时间就长了,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赵文华还未出来,期间倒是他的书童砚舟匆匆出去,不知取了什么回来。
就在严世蕃怀疑赵文华是不是卖钩子了,这位终于走出,来到面前道:“打听出来了,去年那个疑似问斩后又活了的人,其实是个误会!”
海玥道:“怎么说?”
赵文华道:“问斩的死囚是大郎,所谓活了的是其同胞弟弟,两人容貌相近,本是邻里都知的事情,然有一观刑之人不知,偶然撞见,惊得魂飞魄散,私下里乱说,这才流传开来!”
“就这?”
严世蕃狠狠地瞪了赵文华一眼,他之前还以为是什么大案,结果真要兴冲冲地去刑部查了,岂不成为一心会的笑柄?
海玥却问道:“案卷还在?那户人家可还在?”
“案卷在的!那户人家倒是搬走了!”
“何时搬走的?”
“错认了死囚后,未过半月,就搬离了京师。”
海玥听到这里,已经迈开大步:“走!去死囚家人所在的巷子,这一起案件有值得调查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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