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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了,又没完全投降。
占领了,又没完全占领。
以上就是大概的情况……
当魏延的旗帜高高的从易京一路往北的时候,像是任成一样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的郡县官吏都选择了投降。
如果再早一些,在董卓进京之前,或许这些地方的官吏并不会就这么『爽快』的选择投降,但是在当下,随着大汉王朝的信用体系,官吏秩序的崩塌,地方的官吏的心态演变,策略选择,以及具体行为自然也就随之产生了变化。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人类社会是群体性产物,必须要有少数人代表大多数行使领导权,完全的,彻底的自由,就等同于混乱。由部落到国家,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演化,但是同样的,当皇权依赖于理想幻灭的时候,中央和地方之间的联系就会断裂得非常严重。
东汉之初,地方上的地主乡绅,大族高姓,利用支持刘秀获得了政治上的特权,在法理上形成了地方治理的辅助者,也是东汉王朝的维护者。然而,在东汉末年,政治腐败、党争激烈,再加上西羌和黄巾内外混乱的双重压力之下,官吏与士绅对朝廷的信任依赖,逐渐瓦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确保自己的地方利益和特权,就成为了这些士族乡绅地方官吏的选择。国家存亡不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而是自己的家族利益和地方稳定。
魏延和阎柔两个人的兵力加起来,根本无法控制所经过的这些州郡县城,而且阎柔的骑兵队列人数也不多,也不适合用来攻坚。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仅仅是在易京,防守或许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要进攻冀州,就难免有些吃力。
如果是旁人,大概率可能就会等着赵云带着北域兵马南下之后再打配合,可是魏延坐不住,尤其是在接到了赵云取得了辽东大捷消息之后,更是饥渴难耐。
这次魏延北上进攻幽州其他郡县,摆出一副似乎要和赵云联络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大多数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南面,侦查身后冀州方向的动静。
只不过魏延也没想到,他进军幽州南部,和冀州接壤的这些郡县,竟然一点抵抗都没有,仅有一次见到了些曹军兵卒,也是见势不妙立刻就是四散奔逃。
『这样的城池,这样的人,就算是再多,又有什么用?』阎柔坐着,用小刀在剔着一根牛骨上的肉,慢悠悠的说着,『而且我觉得,这些家伙将来肯定会背叛我们。』
『不,不,你错了。』魏延很严肃的摇了摇头,在阎柔一愣的时候忽然咧开嘴笑了笑,『他们现在就在背叛我们!』
阎柔削着牛骨的手顿了一下,『那为什么不都杀了……』
魏延呵呵了一声。
阎柔没能从魏延那边得到答案,但是也不太计较,『你们汉人太复杂了,我还是想要回到草原去……打完了这一场战,我就准备走了……』
魏延看了一眼阎柔,没说什么。
或许在前几年,魏延也会选择杀人来了事。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阅历的增长,他的眼光也在讲武堂的邸报之下,略微提升了一些。
对于一个部落,或是一个村庄这样的小规模人口数量来说,有没有领导人,或者说官吏管理机构,问题其实不是很大。因为在这样的人口环境底下,大部分都会是认识的,甚至是有血缘关系的,即便是产生了什么矛盾,在长辈的调和之下,也会得到解决。
但是人口一多,人心就散。
若是还有个官府压着,多少还会收敛一些。
如果连官府机构都没有,想要纯粹依靠民众自治……
尤其是在这种战乱时局,人人自危的环境之下,保不准就会有什么事情来。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并不是这些,也不是魏延的人手不够,而是山东的这些民众百姓『习惯』了。
说不得魏延杀了这些官吏,还会有百姓表示对于这些官吏的同情和惋惜呢!
毕竟『当官的也不容易』,毕竟『死者为大』,不是么?
所以在百姓还没有建立一定的是非观念,或者是还没能察觉比较体制不同所带来的差异,大多数都会被困在信息茧房里面而不自知。
而魏延现在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时间,去打破这幽南冀北的百姓民众的信息茧房么?
显然不可能。
所以还不如留着。
反正魏延对于占领这些地盘并不感兴趣,也对于这些地方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转变观念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对于曹军会不会派遣援军出来更为关注……
『冀州佬未必敢来,但是那个曹纯曹子和么……嘿嘿!』魏延笑着,『我就不信,这家伙能忍得住?!』
……
……
魏延发兵北上的消息,传递到了冀州。
也传递到了曹纯此处。
曹纯此时此刻,正在靠近冀州北部的泉州附近驻扎。
泉州之北,是雍奴县,在泉州南面,则是后世的天津。不过大汉当下沿海的泥沙堆积还没有那么多,所以海岸线要比较靠近偏内陆一些。
这里有大泽,水草丰盛,曹纯在这里,重新整编队伍,恢复训练,重建架构,鼓舞士气。
如今,斐潜曹操之间的战争,到了最后时刻,也是最为危险的境地。
一旦失败,也就万劫不复。
作为曹操整体战略实施的一部分,曹纯感觉自己要背负很大的一部分责任。
他至今依稀还能闻到那血和火的味道。
从幽州败逃,带着残部仓皇南逃。
曾经一度在幽州藐视一切的曹纯,此时此刻在窘迫的泉州小县城,凝望着燕山的方向,陷入深重的悔恨与挣扎。他的逃亡之路,不仅是军事溃败的延续,更是一次对于内心,对于权柄,对于欲望的深刻拷问。
如果说在北漠的战斗当中能赢……
现在的局势绝对不是当下的模样。
从傲慢到恐惧的崩塌,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赵云厉害么?
北域兵马强么?
那些被曹纯寄托了『厚望』的胡人骑兵,真的能挑起大任来么?
驻守各地的军校将领,真的是按照能力来安排,还是觉得谁听话谁亲近就用谁呢?
在没有开打之前,曹纯很自信。
这种自信,来自于『信息茧房』。
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面,总是自己就是老大,尤其是在幽州那种曹纯可以说一不二的地方,即便是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也会在不知不觉当中诞生所谓『天命』的麻醉品。
当赵云带着人马,势如破竹一般攻克了古北口,撕裂了曹纯『精心』设置的防线,沿途的守将那些几乎是白痴一般的举动,曹纯才惊觉自己原本以为够高估了赵云以及北域军,实际上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赵云。
幽州渔阳,蓟县,那曾经的雄心壮志,在血和火当中化为齑粉。
逃亡途中,曹纯他焚烧了物资,甚至不顾那些大火会殃及百姓。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为了阻断和迟缓赵云的追击,实际上是曹纯焚烧了自己在幽州的野望。如果他还存有短期内能打回去的想法,就不会用火全烧了,毕竟如果能打回幽州,依旧是要吃食用度的……
在逃亡的马背上,曹纯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如果当时作战的时候,提防到了胡人的叛变,注意到了守将的无能,没有纵容军校的胡作非为,那么是否可以避免此劫?
他想起了曾经说话很难听的沮授。
也想起了被夏侯氏,也是被他间接逼走的张郃。
民心啊,军心啊,大道理谁都懂,说起来也都是一套一套的,可是最后呢?
如果说在大漠里面的战斗,还有几分突发情况,措手不及的原因,那么在燕山幽州的一连串的战斗失利,就是曹纯自己在政治,在民心上的短视缩影。
原本曹纯是想要直接退回冀州,重振旗鼓的,然而在他逃离了蓟县之后,结果易京被断,他也就只能改变原本的计划,改道走泉州。
只不过,曹纯也还没意识到,他在泉州驻留,没有直接往邺城撤退,依旧是对于自身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很简单,如果直接逃到了邺城,虽然大局上会加强冀州,也就是曹丕手下的力量,但是也同样失去了仅存的部队领导权。
然而,冀州已经不再是曹军的『提款机』了。
在连续的被袁绍,曹操不断的征调之后,就算是再有钱粮的乡绅,也会感觉到了肉痛。
不过,这一点反而成为了曹纯计较的一小块筹码。
因为曹纯知道胡人是怎样的一个德行,所以他在等待。
他管束不了胡人,那么赵云呢?赵云手下的胡人,远远超出了曹纯!
如果说幽州乡绅献城投降,然后那些胡人却为了钱财拷掠地方,那就还有机会!
在泉州期间,曹纯依旧试图寻找绝地反击的机会。他派遣游骑,四处收拢残部,联络冀州,并且派遣了手下精锐充当斥候,时刻盯着幽州的动静……
然后,曹纯等待的『动静』,经过了魏延『加料』的求援信息,终于是到来了!
在这些信息当中,曹纯找到了他所想要的东西……
『太好了!』曹纯大叫着,『取图舆来!』
护卫很快的就将地图铺到了桌案上。
曹纯趴着,一点点的扫过去,然后定在了某处。
『易京……涿县……』
曹纯缓缓的念着,心中盘算起来。
传递到了冀州,以及曹纯这里的信报,其实已经有些失真了。
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其实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信息在传递过程当中出现的衰变和模糊,是这个时代难以避免的。
尤其是在面对自身失败的时候,为了给自己脱罪,寻找借口更是极为常见的……
『贼军五千,八千?这个竟然说是上万了?不不,绝对没有那么多……』曹纯嘀咕着,分析着,『但是至少也有三千……这一路吃喝……呵呵,果然不出所料……』
在情报信息当中,有不少地方乡绅表示钱粮被骠骑所取云云。
当然,这些地方乡绅绝对不会说清楚,究竟是他们主动送的,还是骠骑军动手抢的,也不会说是具体多少,甚至还可能为了某些目的,扩大了自身的损失。就像是米帝银行被抢劫了之后,损失的钱和劫匪抢走的钱永远都对不上一样。
可是这些数字,在曹纯眼中,无形的,就『印证』了他所希望的事情……
骠骑军,管不住那些胡人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
『妙啊,妙啊!』曹纯大笑着,然后将手指在某一个地方上点了点,『来人啊!传令下去,收拾装备,准备出征!』
『……』护卫有些迟疑,没有动。
曹纯转头,眼里面闪过了一丝怒意,但是很快就转化成为了笑容,『放心,不是直接去打骠骑……我们要攻其薄弱之处!正面打么,有些难,但是难道连断粮道都不敢了么?!』
护卫恍然,便是朗声应答而去。
在地图上,曹纯指点的地名,有两个小小的隶字。
方城。
……
……
太兴十年,一月二十一日。
方城乡绅周氏,也同样得到了骠骑军席卷幽州的消息,他意识到了大汉这个世道,终究是要变了。
『家主啊!这天要变了,怎么办啊?』
老管家哆嗦着,浑浊的眼珠流露出对于周氏未来的担忧。
周老头团着手,手指头在袖子里面不断的掐算着。
这是一门技术。
手指的每个指节,代表了某个数字,就像是九宫格,据说将这技术练习到了高深程度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借助手指的掐算,可以直接心算。
他在计算着自家的钱粮。
『再开一仓!』
良久之后,周老头低声说道。
『家主,还开啊?这些流民就是无底洞啊,开多少仓都填不满的!』周家老管家说道。
随着战事的蔓延,幽州有一些百姓四散逃亡,躲避兵祸。方城这里,位于易京往东,而方城东北方向是雍奴,东南顺水而下,就是泉州。
因此流亡到了方城的难民也有不少人。
现在这些人被周氏留了下来。
能留住流民的,当然就是粮食。
周氏的粮食。
周老头抬头,望着自家门厅上的门楣。
门楣上有大汉王朝颁发的一个牌匾。牌匾原先应该是红底黑字的,但是因为时日久远,再加上今去年年末今年年初都是兵荒马乱的,所以也没有收拾整理,更谈不上时时擦拭了,多少有些蒙尘,显得红不红,黑也不黑。
部分的漆面皴裂了,露出灰褐色的底来。
一只蜘蛛在门楣和牌匾之间做了网,垂着一根丝线下来,在风中摇摇晃晃。
牌匾上有四个字,『积善人家』。
『看看那个牌匾……』周老头缓缓的说道,『总是要对得起这……』
『老郎君!』管事低声说道,『再开,那家里……可就不够用了啊!』
『不够,才好!』周老头咬了咬牙,『要让那些流民知道,这就是最后的一仓!而且,我们周家上下,陪着流民一起喝稀粥!采集野菜!耕田劳作!我也去!』
『老郎君……』管事依旧想要劝说。
毕竟对于老周头这样的年龄来说,每天喝仅能维持不死的稀粥,还要和流民一起干农活,就算是收着点,依旧像是一脚踩进了鬼门关一样。
『要不去找找官府……』
周老头笑了,『你觉得这时候,官府有用?』
『这……』管事也说不出话来。
『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要靠这些腌臜流民……』周老头说道,『还有,将那些田契都分下去……』
『什么?!田契也要分?』管事大惊。
周老头闭上了眼,重重的点了点头,『要不然……到时候……一把火烧了,周家便是什么都没有了!发下去,在那些佃户手里,也才会在我们周家手里!』
虽然有些绕,但是管事最后还是明白过来,『听闻说……骠骑军有新田政,这要是发下去,万一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
『无妨。』周老头笑了笑,『你觉得那些家伙,能认得字么?就算是能认得字,又能懂算术么?好,就算是既能认字,又懂算术,那么怎么知道周家用数码标号?到头来,还不是要靠我们?!分出去,田契在他们手里,但是交赋税还是要我们来代收!等风头过去了,世态太平了,哪家没有些头疼脑热,没有婚丧嫁娶?到时候要用钱,还能怎么办?这……才是周家,勤俭持家,流传万世之道啊……』
『明白了。』管事低下头,『我这就去办……』
『等等……』周老头叫住了准备下去的管事,『旗帜准备好了没有?』
『都准备好了……』管事站在门口处吩咐了一声,便是有仆从取了好几面的旗帜进来。
管事一一展开。
有大汉的,红底黑色的旗帜。
有曹氏的,两个東字,像是两个带着帽子的小人。
还有骠骑的,三个颜色……
周老头子慢慢看着,摸着,然后叹了口气。
『哎……谁来,就记得挂谁的上去……只要这些土地,还是我们的,挂什么旗,也就无所谓了……』
管事答应了一声,但是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老郎君,要是……要是都来了……』
话没说完,管事便是啪的一下,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子,『我都糊涂了!胡言乱语,不当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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