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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道深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一百一十六年前,红灯照。
早在几十年前,袁道深就安排袁氏几代以来禀赋和天资最非凡的子弟袁正举,加入了红灯照,为内门弟子。
为的,就是仙盟行走的斗法选拔。
以红灯照为代表的十宗体系内,遵循的是隐藏的仙侠版九品中正制,每一条往上走的路,暗中都挤满了虎视眈眈的人。
这一点,修为越高的修士越明白,筑基家族们更是清楚。
滴水洞的袁家想要冲破门第与根基的束缚,最好的路径就是有弟子在仙盟行走的斗法选拔中获胜,直接进入横亘在十宗之上的仙盟体系。
袁正举,就是那个袁氏寄予厚望的破局之人,他在五十年前的仙盟斗法选拔中,以不到六十岁的年龄拿到了前十名。
五十年的等待,袁正举在练气巅峰的修为上积累了五十年,他放弃了紫府的可能,只为帮家族打开发展的天花板。
然而,袁正举遇到了王氏的王显周,在最后争第一名前的倒数第二场比赛上,被王显周以借来的特殊法器打了个落花流水。
那法器,是悬篆真人以六品灵材幽兰玉边角料炼出来的玉扣,王显周持幽兰玉扣连破袁正举五件顶级上品法器,轻松走入了最后的决赛。
失去了五件法器,袁正举连第三名都没争到,只得以第四名的位置,看着仙盟行走之位与自己失之交臂。
其实,袁道深从未怪过王显周,因为斗法选拔的前三名分别出自红灯照烛照仙尊、莽象真人、缚蛟真人门下。
也就是说,其实不是王显周淘汰了袁正举,而是袁氏背后的滴水洞九胜真人争不过红灯照嫡脉的诸多大修。
所以,袁道深和袁正举恨不到王显周头上。
但如今,王显周又一次跳出来,而且直接斩了袁道深悉心培育的大妖鼍龙,这就很难让他绷得住了。
老袁心中又怎能不恨呢?
不过骂归骂,他还是有脑子的。
斗而不破,斗而不破,这玩意当然充满妥协性,但总归可以缓和矛盾与对立,从而给袁氏留下腾挪的空间。
袁道深深知,现在的袁氏还没资格掀桌子,只能斗而不破。
他一张令符发出,很快,袁正举便到了其府中。
“叔祖召正举来有何吩咐?”
袁正举是个相貌阴柔的青年人形象,最有特点的是他的头发,竟全然化作瓦蓝色,似是神通显化的效果。
“还记得王显周吗?”
蓝发筑基被叔祖的问题问住了,他早就把王显周抛到了脑后。
当年的败,不是因为他弱而败,而是因九胜真人不可能为想脱离其掌控的袁氏出头而败。
随着修为越发的高,袁正举甚至可以确定,自己当年哪怕再强,也不可能真赢。
无非是王显周阻他,还是暗中高修出手阻他的区别而已。
“正举自是记得,但据我所知,他因斗法受伤而道基尽废,如今百二十年过去,应该将要坐化了吧?”
袁道深阴恻恻的道。
“坐化?他就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才赶紧给我们添堵!”
注意到了袁道深的恨意,袁正举忙问。
“王氏的王景怡前段时间刚来,咱们袁家不是正在拉拢他们么?王显周怎会这个时候来给我们添堵?”
袁道深被问住了。
他总不可能说,正举你没机会开紫府,所以我要为袁氏的下一代打算,现在情况出了问题,需要你去擦屁股
这话多少有点伤自家人了。
“我养了一只大妖鼍龙,结果不知怎的,这大妖鼍龙带着手下的众鼍龙,忽然袭击了王家那个弟子所在的渔港。
可它不知道,王显周这狗东西躲在暗处给那王家小子做护道人,现在情况很麻烦,王显周给我来信,他现在是隶属于吴谨言的滴水洞仙盟行走。
我去谈就没了转圜余地,你也认识王显周,所以我才召你过来。”
信息量很大,袁正举想了一下,问道。
“两个问题,滴水洞仙盟行走这种职位,从来没有过,是真是假?”
王显周狡猾,老祖您不能全信他的鬼话。
“真的,吴谨言和王氏交好,领筑基后任务时,走的是王氏的人脉,才拿到了滴水洞监察执事的位置。
王显周当年做仙盟行走时,性格豪迈,善惑人心,交往了多位挚友,其中有好几人,现在已坐上了仙盟中的关键位置。
两相结合,再加上王显周已经行将坐化,他厚着脸想要官,自然有人会给他安排。”
袁正举微微默然。
他输给王显周,当然不止是因为那件以法宝之材炼就的幽兰玉扣,更因为王显周同样强的可怕。
那时候,他一百多岁,王显周还不到六十。
如今百来年过去,王显周竟是要坐化了.
“叔祖,另一个问题,咱们袁氏对王家的态度,正举究竟要如何把握。”
道深老祖啊,别忽悠我了,那鼍龙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能不知道吗?
什么大妖鼍龙带着众鼍龙发癫袭击王氏子所在渔港,骗骗外人就得了,您没必要骗我。
“得罪不得,王景怡比我还年轻近百岁,已经开始修第二神通了,莽象祖师还携金丹以令诸势力。
前些天,景怡师姐到此与我们论道,本是为那王氏子的婚事而来,可见王氏有心在滴水洞内培植自家人。
但洞天就这么大,王氏多吃一口,浊家多吃两口,咱们袁家就吃不饱了。
我本想以鼍龙袭击逼那王氏子临阵而逃,从而废了王氏在滴水洞内的发展根基,现在看,打虎不成反伤己。
你去见王显周时,把握好分寸,不要许诺太多,鼍龙毕竟是妖,只以宗门酬功的形式应付即可。”
袁道深狗胆包天,他以为王玉楼是莽象祖师插手滴水洞的棋子,所以才倾全力上了十条鼍龙去袭击。
但他现在不敢对外说,自己是在阻莽象祖师的卡位布局,只能说是为了防止王氏在滴水洞内坐大。
铁鼍龙死了六条,大妖鼍龙废了大半,亏成这样也必须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甚至对罪魁祸首王显周还得安抚。
但袁道深还真就咽下去了,而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第一时间找袁正举这个特殊角色去处理,可见,他确实是个人物。
袁道深当然是个人物,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带着袁氏兴盛多年,一步步走到滴水洞内第一大筑基家族的位置。
“叔祖,莽象祖师证金丹之事已经传了多年,但也未见他真的证金丹,为何我们要如此忌惮。
难道说,他想证就证,天地对修士的金丹雷劫他可以无视?”
袁正举离开前,还是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莽象证金丹,然后王氏就水涨船高了——不对啊,莽象不是还没成么?
听到正举的问题,袁道深沉吟回道。
“他当然绕不开雷劫,更没有绝对能成的把握,但祖师如此高调行事,携大宏愿而威逼宗门,红灯照上下自是只能听他的命令。
若祖师功败垂成,欠大家的,自然有人替我们向他要,当然,我们也拿不到就是了。
但只要祖师还没失败,他都是准仙尊,我们不能做出头鸟,就是王显周如何羞辱我们,都不能做出头鸟!”
莽象一轮一轮增发恩情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有代价的,他赌上的是自己的命运,输了,他自己就会成为代价。
立下军令状,赌自己的前途,逼所有人配合自己,这就是莽象如今正在做的事情。
所以,莽象只能赢,所以,红灯照没人敢挡他的恩情增发。
哪怕是同为紫府的周缚蛟,在莽象的压力下,都也要瑟瑟发抖。
飞离了袁道深府邸,袁正举站在半空,先是向滴水天大殿内的仙尊相拜了三拜,而后神色复杂的看向河湾渔港方向。
王显周,百年未见——
另一边,河湾渔港中,紧急处理好小鱼伤势的玉楼与老祖终于有时间坐下来谈谈如何应对未来了。
杀了袁氏的六条鼍龙,把大妖鼍龙斩成了半拉鼍龙,这种情况下,哪怕王玉楼和王显周占理,也要担心袁家气急。
当然,直接下黑手的可能性比较低,毕竟王显周已经亮了身份。
如果王玉楼和王显周不明不白的死在滴水洞,景怡老祖和族长肯定是会来查的。
有些小聪明会想,袁氏比王氏强一大截,而祖师太远,王氏又太弱,滴水洞天还是袁氏的主场,哪里查得了滴水洞第一大筑基仙族袁氏呢?
浊阴生、浊池(兴奋且异口同声):王道友,您想查哪里,怎么查,咱一起来,不干死袁家誓不罢休!
王玉楼只要不明不白的死了,斗争的烈度想上升,可太简单了,只看王氏有没有决心。
摇真人,摇仙盟,摇红灯照,斗呗。
任何一个大组织,内部到处都是山头,内斗的强度甚至可能比对外斗争时还要狠。
对外战争分出胜负就可以了,对内,赶尽杀绝都不够,还得把对手家的鸡蛋蛋黄都摇散了,还得批倒批臭、防止翻案!
不然例子太多了。
“老祖,当务之急三件事,第一,及时通知吴前辈,防止袁家狗急跳墙,从.”
玉楼才说了第一个着力点,老祖顿时意识到,哪怕不能让老吴知道全部细节,也至少该通知一下。
毕竟,他现在是以仙盟行走身份,隶属于吴谨言这位监察执事之下,而出现在滴水洞天的。
未来,如果事情麻烦了,吴谨言这个人,就会很关键。
“我马上去,先说第二件。”
“让张学武去,老张马上要成为吴家的女婿了,也该与吴前辈多见见。”
说着,被玉楼召唤而来的张学武就火急火燎的过来了,老祖一看,顿时明白玉楼心中早有成算。
“可以,而且这样咱们俩还不用分开,更安全些,玉楼,你现在成长的已经快比得上当年的我了。”
老祖这话其实有点吹水的成分,当年他二十七的时候,可远没有玉楼来的通透。
领了王显周的信,张学武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见自己的老丈人了。
也就是老祖修为不是筑基,不然一张传音符就够了,练气修士的传音符距离最多几十里,远远比不上筑基。
“第二件事,则是对六条鼍龙的处理,老祖,咱们得赶快,谁知道袁家要不要脸!”
鼍龙是袁家养的,但因为被袁道深派来袭击玉楼而死,按理来说袁家没资格要走鼍龙的尸体。
但脸面这东西,都是自己挣来的,而不是别人给的,修士们的底线在利益面前是高是低,根本没有标准,袁家但凡脸皮厚点,玉楼还真就只能忍。
闹?
斗起来王氏和浊家就肯定能赢?
王氏不怕斗,但如果袁道深强硬些的同时,又能表示给玉楼和王氏在滴水洞发展的空间,那王氏该如何轻易下决心和袁家斗?
全是麻烦,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点做成既定事实。
听了王玉楼的话,显周老祖立刻意识到,如果袁家打定注意不要脸到底,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把得来的鼍龙材料全保住。
“对,老子今晚就开炉,肉全炼成精血丹和血肉精华,其他材料让红雀带着,先躲起来藏着!”
老祖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第三点,则是一个姿态问题,老祖,是,您现在是有仙盟行走的身份加持,我们上面还有吴谨言前辈策应。
但吴前辈的情况您也知道,很尴尬。”
吴谨言属于走狗屎运一次筑基成功的幸运儿,他背后的家族和势力都可以忽略不计,成为滴水洞监察执事后更是直接被滴水洞吸纳为了客卿长老。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特别靠得住!
“你说的姿态,是什么姿态?向袁家摇尾乞怜?”王显周非常不满的看着玉楼。
其实,他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对,就得这样,胜而不骄,绝不掉以轻心,这才是真正的珍贵品格。
那些事成则狂的浅薄之人,遇到困难时,当初多快开始狂,就会多快开始馁。
至于王显周的不满之色,纯纯是老祖在给玉楼上压力,帮玉楼磨砺磨砺。
演对手、演敌人,事到临头丝滑的演一演王玉楼——全是老祖的功力与水平!
这就是家族传承意义的一个侧面展露,你要是吴谨言那样的人,谁和你演啊,高见的鞭子直接往你脸上抽,不抽死你,你还要忍着说高道友您真有劲。
这沟槽的世界,袁道深、高见什么的,底线都低的可怕,不上点强度,显周老祖怕玉楼撑不住啊!
是,王玉楼过往表现的很好,从修行上的道心,到经营上的智慧,到与人相处间的人事,都处理的很好。
但站在老祖的角度,老祖自然是贪婪地希望在帮玉楼稳一稳,提高一提高,进而,才在玉楼提出要妥协时故作姿态装不满!
“老祖,您肯定清楚,因为这铁鼍龙之事,和袁氏斗起来,没有一点意义。
而且,一旦牵扯过大,我安北国王氏背后是有莽象祖师撑腰,可祖师的恩情用多少还多少,还附带利息。
最后,哪怕袁氏被搞的难以支撑,也是浊家赢,那以后我还是要在浊家的阴影下发展。
说到底,咱们投入再多,但在滴水洞的根基就这么点,最后能赢下来的太少。
所以,不能乱动,这事儿,分两个姿态去应对。
对外,也就是对滴水洞内其他不知内情的人,咱就说正常防御应对、全赖仙尊保佑,就当鼍龙只是鼍龙。
对袁氏,咱适当的展示强硬,但要明确边界,一定不要轻易把事态升级!”
然而,玉楼说完,老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老祖的眼神有些复杂,玉楼还以为自己太怂,说错了话,心里有些打鼓。
然而,很快,老祖就起身,道。
“我去处理鼍龙材料,事情就按你说的办,玉楼,你长大了。”
显周老祖不太会夸人,一句玉楼你长大了,就是他对王玉楼的最大肯定。
玉楼,你长大了,能扛得起家族兴废的千斤重担了。
真正的猛士不仅仅在于能够斩将夺旗,或者直面惨淡的人生,玉楼其实也是真正的猛士,他能驾驭自己的心与智慧,用最好的方式去应对外界的变化与挑战。
这样的修士,如果还不能够成就一番事业,那什么样的修士才能走向长生呢?
王显周之所以离开,只是有些太过唏嘘。
王氏代有人才出,新一代天骄起来了,比当年的他还要出众。
显周老祖欣慰,但显周老祖也失落,所以他想用紧张的工作麻痹自己。
然而,袁正举可不会给王显周什么调整心理状态的时间。
这位袁氏的筑基默默地落在河湾渔港外,他缓缓而行,踏入了这刚刚经历过鼍龙袭击的秀水湖畔小渔港。
滴水洞天的凡人们早就习惯了妖兽袭击的存在,只是这次的鼍龙还是太过凶悍了,九条鼍龙上岸,短短时间内便吃掉了三百多人。
有人在恸哭,有人在默默垂泪,有人在收殓亲人的尸体,有人在武者的组织下清理道路上的杂物。
叔祖,这次过分了。
袁正举摇了摇头,抬步走向了玉楼的黄金台。
哪怕他是滴水洞的筑基长老,也听说过王氏子修黄金台之事,如今一看,还是挺漂亮的。
明明不断有人从袁正举身边走过,但无一人注意到这位筑基的存在。
神通,神通,每一位掌握神通的筑基修士,都是非凡的存在。
作为水法精深的资深筑基,袁正举可以轻易的借滴水洞天内丰沛的水属灵气藏匿自己的身形。
蒋豹变的匿形于静虽然不需要法力就能施展,但终究有所限制,施展时必须不动。
袁道深的神通行云走雾,可以帮他时时刻刻保持一种特殊的水遁状态,正如现在这般。
直到他走到玉楼府邸外,看到那一地鼍龙尸体时,才停下了脚步。
一,二六,还有大妖的半截身子。
袁家的袁正举面对如此的结果,竟感到一丝荒诞。
输成这样,让我来谈,叔祖,你可真够信任我的,哎。
再难也要谈,就在袁正举想着等会儿该如何与王显周周旋时,王显周火急火燎的出了府邸门。
他走到那大妖鼍龙的半拉身子边,拉着半拉鼍龙就要往府邸内走。
老祖盘算的很细,先料理最贵的,哪怕袁家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死不要脸、死(还有更多吗?)
只要把大妖鼍龙的半拉身子握在手中,今天烧的那些灵韵,就不算太亏。
王显周与鼍龙贴身缠斗时,每一瞬消耗的灵韵就值八百枚灵石,这还不算玉楼消耗的。
他们俩加起来,在今晚耗费了大概价值两万枚灵石的灵韵,如此才留下了六条半鼍龙。
如果算上王景怡的无相剑符,那就能贵了,景怡老祖的无相剑符威力非凡,一枚按两万算都有人买。
这个大窟窿要如何填?
可不就只能从鼍龙材料上找补了嘛。
“显周,多年未见。”
袁正举忽然出现在显周老祖身侧,给王显周吓得差点直接一戈刺上去。
他见竟是袁正举,又微微有些发怔,而后冷声道。
“你还真好意思来见我,老袁,你们袁家这次过分了。”
是,你筑基我练气,修为上有差距。
但当年他也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王显周可不会怵。
“你没有通报宗门,暗中装六层修为来滴水洞三年,来了三年藏了三年,就不过分吗?”
袁正举装作没听懂王显周的话,扯起了王显周暗藏修为,行为上缺乏对滴水洞的敬畏。
如果外面的筑基、资深练气藏着修为就能进滴水洞天搅风搅雨,那滴水洞众多筑基家族的利益又该如何保证?
“觉得过分,你去向仙盟反应,我是仙盟的行走,只有仙盟管的了我。”
王显周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倒是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可能有问题,但他相信,这种问题最多罚酒一杯,三杯都多了。
袁正举纯粹是知道袁家理亏,才扯这些有的没的的屁事儿。
“显周,你年轻时以仙盟行走之名称雄,如今也一百多岁了,怎么还念叨着这句话。
王玉楼在滴水洞做弟子,总归要服从宗门的管理,接受相应的磨砺。
从王家把你这个快坐化的人喊到身边保护,这样的弟子就是成长起来了,又怎能独挑大梁?”
“不用挑大梁,能挑翻你们袁家的祖坟就够了!”
“你!”
“你什么你,袁正举,你道貌岸然的厉害,本质上又软弱至极,不然当初为什么会输给我。
你笑我一辈子没筑基,你不也一辈子没成为紫府么,大家都是蝼蚁,你还装上了,可笑!”
“王显周,不就是借悬篆的幽兰玉扣赢的吗,你居然还吹上了。”
“烛照真人门下第一,我是祖师门下,排第二,缚蛟真人门下排第三,我们都定好的,你凭什么过来抢位置?
你太懦弱了,不敢反抗真人们定下的位次,所以才坐视自己的法器被幽兰玉扣砸碎。
就算不是我,你对上其他人也一样,这件事你认也罢,不认也罢,我不欠你什么。”
“你这意思,是想敬酒不不吃吃罚酒?”
“叫什么叫,再叫我送你下去,让你陪你祖宗吃酒!”
玛德,被一个练气这么羞辱,袁正举实在绷不住了,他抬手就准备先给王显周来一巴掌提神醒脑一番。
可他只是刚刚抬起手,王显周直接扔下了大妖鼍龙的半拉身子,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他抱着袁正举的小腿,哭求道。
“老袁,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们袁家放过玉楼吧!”
袁正举看了看拉着自己小腿的王显周,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抬起来的手。
他不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才刚抬起手吧?
“不对,我都没打”
“啪!啪!啪!”
王显周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三个用足了力的大逼兜,扇得那叫一个老脸开了染坊,血都扇出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顶着张被扇的不成样子的脸,抱着袁正举的腿就是嗷嗷哭。
吴谨言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饶是以他已筑基好几年的涵养,也是大惊失色的厉害。
何至于此啊!
何至于此!
玉楼,你说要讲姿态,防止袁氏无耻的欺压咱们。
但你顾虑太多了,只要咱们先放低姿态,在滴水洞和十宗-仙盟体系的规矩内把袁氏架起来,很多事都好谈了!
可玉楼终究刚刚起势,未来还要独挡一面,这种丧脸皮的事情,他不适合做。
正好王显周自知自己快蹬腿了,所谓面皮,就不那么重要了。
卖卖惨,就是未来闹到红灯照、闹到仙盟,他王显周如此作态,也能从昔日的同僚、门内的高修那里,抢到几分胜机。
值了!
——
静室内,玉楼已经又开始了修行。
炼器炼的差不多了,至于新得的那些鼍龙材料,也先需要老祖处理好才能进一步看看如何炼。
玉楼在修行,养伤的小鱼则是躺在床榻上,默默的看着玉楼修行。
这男人还真奇怪,佳人躺在身边,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闭上眼就立刻开始练气。
忽然,小鱼看向府邸外王显周与袁正举对峙的方向,赶忙将玉楼从修炼中喊醒。
“相公,外面出事了,袁家来了个人,正和老祖对峙,你快去看看!”
玉楼不敢耽误,赶忙跑了出去,就见到老祖的脸被扇的不成样子,正趴在地上,抱着袁正举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袁正举的衣服上抹。
顿时,玉楼目眦欲裂。
袁氏,你们安敢如此欺人!
在袁氏的筑基面前,他生生的忍下了那巨大的愤怒,挤出几分平静的表情。
极力的躯体控制下,玉楼的平静,甚至显的有些呆滞。
今天,我王玉楼忍你一手,未来,哪怕我做不到,后来的王氏子也要早晚灭了你滴水洞袁氏全族!
这是玉楼第一次如此想要拉个清单开杀,显周老祖多年来护持他、爱护他、资助他修行。
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句话的含义,在老祖对玉楼护道的过程中演绎的淋漓尽致。
老祖和玉楼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已经比寻常的祖孙之情亲近太多太多。
袁氏筑基如此欺侮老祖,玉楼怎能不起杀心呢?
唯一阻止他拔剑的,是他的理智。
玉楼的理智让他明白,现在拔剑只是送,要等时机,等时机合适时动手,才能一次尽屠袁氏猪狗!
“这位道友,还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比玉楼先开口的是吴谨言,穿着仙盟执事法衣的吴谨言。
吴谨言见王显周被欺负成这样,心里忐忑极了,他只想在滴水洞摸鱼,但事自己找上了门,哎。
不知道为什么,玉楼看到这位筑基守门员来了后,心中居然出现了一种安全感——不是吴谨言给的,而是吴谨言身上的仙盟法衣给的。
仙盟纵然有万般不好,但它至少定了天下间所有筑基以上修士都要重视的规矩,可能这些规矩束缚不了紫府及以上的大修,但无疑对筑基还是很得力的。
虽然,这规矩的出发点是大修士要保护好韭菜不被筑基乱割。
但此刻,它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至少在无形中压住了袁正举的怒火。
“我没打他!是他在玩赖!”袁正举气急败坏的回道。
袁正举抖了抖腿,想把正在不断往自己法衣上抹鼻涕的王显周甩开,可惜,显周老祖的手抓的很紧。
修为上,袁正举比他高,但显周老祖为修复道基服了太多养身的丹药,肉体非常强,炼体水平比袁正举高多了。
如果两人放下修为和法器、灵气、符箓、法术,面对面的来一场全拳拳到肉的男人间决斗,王显周估计能把袁正举揍到要穿成人尿垫子的地步。
‘一万枚灵石,按我说的台词来,老吴。
你就装傻就行,我要求不多。
别犹豫了,得罪袁氏挣一万枚灵石。
得罪王氏,不仅一枚灵石都没有,我还会联系劫修杀光你全家。’
显周老祖一句话,吴谨言瞬间意识到自己才是真蝼蚁,真沙比。
躺在地上嗷嗷哭的王显周看起来惨吧?
不,最惨的是被动卷入争端,还直接被威胁杀全家的吴谨言。
王显周的不择手段与狠辣,在碰瓷装弱势抢利益以及直接以全家性命威胁好心出言相助的吴谨言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玉楼的坚忍内敛与心如潭渊是大气魄,王显周的不择手段与狠辣也是大气魄,两者没有高低,不过只是手段而已,他们从不会以此为持。
想要走的更远,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长久依托的,所靠的,唯有自己。
显周老祖走不了更远了,所以他反而比以往更狠辣。
我的道已经到了尽头,玉楼的道还很远,那就扶玉楼走下去,如是而已。
上一代的王氏天骄王显周,新一代的王氏天骄王玉楼,能被王氏两代麒麟子伺候,那袁正举的福分,还能小的了吗?
差不多只是瞬间,吴谨言便快速喊道。
“快放开仙盟滴水洞行走王显周,你先打仙盟行走,又污蔑仙盟行走劳什子的玩赖,简直狂妄!”
玛德,这两条仙盟的狗这是欺负自己不敢动手!
袁正举气急的厉害,想到自己明明没打,却被扣上了一个打人的帽子。
刚刚王显周叫嚣‘挑祖坟’‘下去陪祖宗’的话犹在耳边,袁正举心里的邪火就烧的厉害。
怒极下,他想到反正已经被赖上了,不如狠狠地打上几巴掌爽一爽。
如此,在王显周惊喜的目光中,袁正举的巴掌接近了自己的脸,玉楼扑过来想拦,然而已经来不及。
但能筑基且修到资深、掌握神通的修士,没几个是蠢货,在巴掌距离王显周的脸仅剩一寸的时候,袁正举终究是停了下来。
不能真打,这王显周都是快死的人了,和他计较什么!
然而,令扑过来的王玉楼、站在一旁的吴谨言出乎意料的是
山不过来,人可以向山而去。
巴掌不来,脸可以向巴掌而去啊!
脸,是可以凑上去的。
有时候是用热脸贴冷屁股,有时候是用热脸贴大逼兜。
于是,王显周的脸追,袁正举的手往回收。
他追!
他收!
显周老祖甚至用上了遁法。
好家伙,顿时给袁正举吓得魂都差点飞了,你这时候用遁法追?
王显周,你真不简单啊!
资深筑基被王显周这手脸追大逼兜的操作吓得,直接施展出了行云走雾神通!
瞬间,王显周追出了十几丈,直接追到了黄金台的边缘。
可筑基修士的神通更厉害,袁正举直接飞出去了上百丈。
惊魂未定的停下后,袁正举怒道。
“够了,不要胡搅蛮缠了!”
河湾渔港的修士们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滴水洞筑基长老,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王显周没了刚刚的狼狈样子,他默默地站在那里,平静且带有一丝冷漠的看着袁正举。
“此事,是谁胡搅蛮缠,你已经自己说出来了。
袁家给交代,那我们就滴水天解决。
袁家不想给交代,那我们就仙盟解决。
袁家要是灭了我们做交代,那我们就红灯照解决!”
王显周的底气很足,他又用言传身教的方式给玉楼上了一课。
怕对手胡搅蛮缠怎么办?
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可以率先胡搅蛮缠,逼得对手要么撕破脸明面斗,要么回到秩序框架内谈(慎用)。
给交代滴水天解决,就是滴水洞内部处理,袁家吃亏最小。
不给交代仙盟解决,就是借仙盟的力量处理,袁家吃亏大些。
要是敢动幺蛾子,在红灯照体系内解决,那就是胜负难定、不死不休了。
袁正举深深的看了显周老祖一眼,而后又怒视吴谨言,道。
“你们如此做,不怕袁氏的怒火吗?”
王玉楼上前,站在了老祖的身侧,高声反问。
“怒火?袁氏为何怒火,是您的怒火还是袁道深长老的怒火?
我们河湾渔港全力防守鼍龙袭击,怎么就惹到你的怒火了?”
见一个小小的练气中期都敢如此和自己说话,袁正举怒极反笑。
“不要东拉西扯了,我说的是他装模作样给我泼脏水的事情!”
鼍龙,他是不敢聊的,所以只能聊王显周碰瓷的行为有问题。
可见,袁正举没有真昏了头,这位筑基清醒的很。
“好啊,长老您欺侮了显周老祖,又说显周老祖是泼脏水,那咱们就请真人,辨忠奸!
九胜真人在,红鲤真人也在,滴水洞还是有明事理的真人的,就请他们来评评理!”
王玉楼一字一顿,高声道。
请真人,辨忠奸——将军!
袁正举沉默了,他明白,自己今天是彻底被王显周算计了。
他一个快死的人,就是真给自己泼脏水,最多以命相抵。
如果到了请真人辨忠奸的地步.就是王显周一命,换袁家好多命了。
现在,王显周就是要坐实自己欺侮他的由头,从而逼袁氏必须在鼍龙袭击河湾港上给出更多补偿。
叔祖啊,您怎么就不事先调查一下呢,这六条鼍龙的尸体往这里一摆,不脑残的都明白怎么回事,哎!
“正举长老,这样,您落下来谈,要顾全大局啊,大局为重。”
老吴今天是起到大作用的,刚才在旁边拱火的是他,现在装作理中客拉偏架的还是他。
大局为重的帽子往袁正举头上一扣,他不下去,好像就破坏大局了似得——多混蛋啊。
袁正举知道,自己今天决不能和王显周谈。
现在谈,他只能谈出个肉包子打狗,不可能有其他结果。
故而,袁正举最后撂下一句狠话,便立刻驱使遁光离开。
“王显周,你胡搅蛮缠到如此地步,厉害,我五日之内会再来一趟!”
到最后,王显周又一次取得了博弈中的胜利。
他一生总是在赢,但如今竟也走到了绝路。
这次的胜利,他是用老命换袁氏众修之命赢下来的。
想到这里,王显周释然的笑了笑,侧头叮嘱玉楼。
“玉楼,下次不要走到前面,我还能再为你挡几年,你专心修行即可。”
我的道走到了尽头,但玉楼的道才刚刚开始,要护好他,如此,他便可以替我看看那更高更远处的风景。
“道理玉楼都明白,可玉楼看不下去。”王玉楼苦笑着回答。
他当然明白老祖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应该藏在后面,现在自己上不上没有什么根本的差异。
但.如果每一个修仙者都是绝对理智的个体,那天地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纷争。
或是为了利益,或是因为愚蠢,或是源于情感,修仙者总是会时不时地做些看似盲目的决定。
王玉楼不后悔。
“嗯”显周老祖长长的应了一声,而后扔给吴谨言一块玉佩。
“赏你一件灵器,去吧,好好修行,你们吴家就指望你呢。”
筑基期的吴谨言接过练气期的王显周赏赐的灵器玉佩,笑逐颜开的躬身回礼。
这一幕,张学武差点跪着看。
这不是大腿,这是超级大腿,这是直接逼着袁家的筑基退却的顶级大腿,自己一定要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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