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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驾鹤死而复生,没有四处宣扬,依旧穿着寿衣躺板板,家中丧礼照常进行。
活了个寂寞!
向远得了遗书,成了名正言顺的家主继承人,因此事处处透露着古怪,没有急于昭告全族,一连三天,哪都没去,端坐静室修炼。
其间,以‘七心易数’卜算,不得其法,只能算到结果是好的。
话虽如此,向远依旧觉得哪里不对,比如冯驾鹤的眼神,看他的时候说不出的诡异,打个比方的话,有点色眯眯的。
这是老子看儿子的眼神?
不能够啊!
肯定哪里有问题。
出于谨慎,向远这三天既没去灵堂守孝,让两个不成器的兄长代劳,也没四下惹事,拿传位遗书出来说事。
冯氏内忧外患,乍一看一滩浑水,踩一脚,还怪深,有种人均点子王的既视感。
这时候谁往里跳谁倒霉,向远不想当趟雷的冤大头,明哲保身,静观其变,等倒霉蛋出来试水。
几房叔叔很适合这一角色,争相伸脸,誓不罢休,向远对他们抱有极大期待。
好比马煜,当着乡里乡亲的面被三少爷按在地上摩擦,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夺了法宝长剑,喷得狗都不如,如此奇耻大辱,但凡是个带把的都忍不住,马煜若能善罢甘休,向远把冯文书三个字倒过来写。
邦邦邦!
冯文雨敲响静室房门,语气焦急道:“老三,恶客临门,点名要见你。”
果然来了!
向远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收起悟道蒲团,推开静室大门缓缓走出,见冯文雨一脸慌张,摆开家主威严,训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我说了多少遍,遇事不慌,处变不惊,心如止水,方能从容应对一切。”
你也没说过呀!
冯文雨支支吾吾,性子本就如此,向远声音一大,他立马就软了。
见他这般作态,向远冷哼一声,喂下一颗定心丸:“没什么好慌的,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老三,这你都能算到?”冯文雨惊为天人,这个弟弟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有何难,马煜无谋,二房少智,无德行又爱惜颜面,受此大辱,必会纠集党羽前来。三天时间,足够马煜养伤,说不得还会埋伏一军,一举而竟全功。”
向远看向正厅方向:“井底之蛙抱团也是井底之蛙,今天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瞬间,他的身形无比高大,智珠在握的从容之势,距离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只差羽扇纶巾和一个小乔。
大乔也行,尚香也凑合,他不是挑剔的人。
冯文雨听得一愣一愣的,干巴巴道:“老三,恶客不是二房一家,也没有马煜,他们是自家人,恶归恶,算不得客人。”
“……”
向远身上的羽扇纶巾瞬间灰飞烟灭,尚香远嫁,二乔锁铜雀,怀中空空如也,孤家寡人很是尴尬。
冯文雨想笑又不敢笑,憋笑道:“老三,恶客是王氏,老王家来人了。”
谁啊,这TM谁啊,没头没尾的,怎么突然刷新人物列表了?
向远瞪大眼睛:“哪个王氏?”
“还能是哪个王氏,天剑五脉的王氏呗!”
“他们来干什么?”
向远眉头紧皱,别说,人物列表没有突然刷新,王氏和冯氏确有几分渊源,尤其是和‘冯文书’,早年退婚的那位大小姐就出自王氏。
“领头的是王觅风,老牌化神期,名声在外,不是庸手。”
蜜蜂?
向远听这略显奇葩的名字,眉头一挑:“王氏和我冯氏同为天剑五脉,老爷子驾鹤而去,他们前来吊唁倒也没什么,派一个手段高强的化神期……哼,果真是恶客临门,当我冯氏无人。”
“不止呢,退婚的王家女也来了。”
“她也来了?”
向远代入退婚打脸的河东人设,当即怒不可遏:“我十多年颠沛流离,风餐露宿,戴霜履冰,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全拜她所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做梦都记得那张脸……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纪伯礼给的情报中,没有提及王家女名讳,向远估摸着遇不上,便没询问路人叫啥。
你不是做梦都记得吗,怎么连人叫啥都忘了?
冯文雨只当三弟气糊涂了,提醒道:“王家长女王芸熙,这次可别忘了。”
“就是这个名字,化成灰我都记得!”
“……”
行吧,你开心就好。
……
中堂,花厅。
冯文雨口中的两位恶客端坐品茗,茶香袅袅,怡然自得。
王觅风一袭青衫,挺拔如松,数十年前便名声在外,距离通幽期只差一步,标准的化神期半步巅峰大圆满,便是通幽期宗师当面,也能战上三招两式。
岁月在他脸上沉淀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让他愈发沉稳,目光不再如年轻时那般锐利如剑,多了几分温和,望之如沐春风,俨然一副慈眉善目的长辈模样。
王芸熙则身着一袭水蓝色长裙,腰系同色玉带,裙摆上绣着几朵白色碎剑梨花。身姿轻盈如柳,面容清傲冷峻,眉如远山,眼似寒星,发髻高高挽起,既有娇艳之美,又带着几分锐气凌厉。
早些年,王氏和冯氏同病相怜,同为天剑五脉,因族中缺少通幽期宗师坐镇,在天剑阁只敢小声说话。
抱团取暖,定下了一门娃娃亲。
随着王氏一位长辈突破通幽期,说话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看不起小嗓门的冯氏,这门亲事便如鸡肋,成也行,不成也行。
再后来,冯文书身染重病,修为停滞不前,王芸熙则展露远超同龄人的剑道天赋,受族中通幽期长辈喜爱,王氏不愿将这样一位天赋异禀的子弟嫁入冯氏,爽快取消了这门亲事。
此举有些打脸,很不给冯氏面子,还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但在以武力为尊的大家族中,利益至上才是铁律,王芸熙有成就通幽宗师的潜质,王氏没理由也不可能把她嫁去别家。
更何况,王氏虽悔婚,却也给了冯氏一些补偿,算是不亏不欠。
至于冯文书的感受,家族子弟一切以家族利益为优先,他的意见不重要。
原本是这样子的,谁承想,十多年一晃,嘿,冯文书也化神期了。
不只化神,当街殴打化神多年的马煜,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当然,王氏此来,并非为了重修旧好,续上之前的婚约。老王家也是要脸的,好马不吃回头草,婚约之事不可能一悔再悔,此行另有目的。
“芸熙,此至冯府事关重大,若冯文书言语间有所冒犯,你务必忍耐,不可与他争执。”王觅风传音叮嘱。
“族叔放心,我修剑养性,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不会和冯文书一般见识。”
王芸熙回声道:“再者,冯氏如今内忧外患,冯文书并非无谋之辈,即便心中有恨,也不会在此时发作,礼遇有加才是正理。”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王觅风颔首淡笑,露出赞许之色:“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冯氏几家分支稍后便至,我们不妨卖冯文书一个人情,为他撑撑场面。之后重议婚约,不论他是否点头,你我都能在冯府盘踞数日。”
“族叔,冯氏当真有大机缘?”王芸熙眉头微蹙。
“兄长算无遗策,不会有假,听他安排便是。”
叔侄二人正聊着,冯文雨领着向远走了过来,后者瞄了眼场中唯一的女子,暗道这把稳了。
这次肯定不会猜错,性别限制这么死,她一定就是那个谁!
不等二人起身,向远已鼻孔朝天,张口就要喷一段莫欺少年穷,来时的路上,憋了好几段词儿,什么水性杨花、伤风败俗,什么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甭管应不应景,先在道德高地喷个痛快再说。
先声夺人才是硬道理。
“我去年……”
“老三,出大事了!”
身后急促脚步声传来,一溜烟赶至中堂花厅,将目光幽怨的向远拽到了一旁。
脏话只喷到一半,上不上下不下,就很蛋疼。
来者是二哥冯文渊,压低声音道:“四房的人全来了,四个化神期女婿,上百号人,还请来几位族老,来势汹汹,在演武台摆开架势,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怎么现在才来?
早说了建一条地铁,非不听。
向远无语极了,但凡提前五分钟,羽扇纶巾的逼就能装上了,不像现在,忙前忙后赶场,哪还有运筹帷幄的潇洒可言。
冯文渊声音虽小,可在场哪个不是化神期,俱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冯文雨:“……”
王觅风起身道:“冯家三少,王氏虽是外人,但你我两家渊源颇深,早年也曾相互扶持,恰逢多事之秋,三少若不弃,王某愿同行,看看他们有何大逆不道之举!”
你们王氏会这么好心?
向远心头嘀咕,这两个姓王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冯府大乱的前一分钟,他在宋家庄卡饭点都没这么准过,摆明了是故意为之。
稍加思索,冷静分析,识破.JPG
懂了!
家贼鼠患勾结外贼,引狼入室,四房自知不敌,又不肯放弃家主之位,索性把老王家引了进来,甘为带路党,事后三七分账。
呵呵,他这个冯家三少爷岂能容尔等所愿。
今天不管来多少,统统拳头照打!
……
老冯家虽然落魄多年,没有通幽期宗师坐镇,但天剑五脉的底蕴犹在,守着雁峰城的基本盘,依旧算一棵大树,吃老本也能吃出几个化神期高手。
纪伯礼评价冯氏落魄,是因为冯氏祖上阔过,且他是以纪家家主的身份,站在同等高度评价冯氏。
单独把冯氏拉出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眼天下也是底蕴雄厚的豪强世家。
但话又说回来,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实很现实的,冯氏没有通幽期宗师坐镇,没有话语权上不了餐桌,注定只能上菜单。
这不,他向某人就来点菜了。
言归正传,演武台上,肃杀之气弥漫,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虽未到人山人海、锦旗招展的地步,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令人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演武台左侧宾客席位,人影绰绰,雁峰城各路武林名宿欢聚一堂,人人神色凝重,目光如炬,一本正经的外表下,流淌着幸灾乐祸的八卦之血。
今日若能见到强者之战,便是死也值了(×)
能现场目睹冯家狗咬狗,便是死也值了(√)
这些武林名宿原本并不想蹚这趟浑水,奈何冯氏四房给的实在太多,推脱不过,只得前来做个见证,也就是茶余饭后吹嘘时的‘我人在现场,亲眼目睹,岂能有假’。
演武台右侧,为冯氏几位族老,一个个胡子花白,修为平平,辈分奇高,是大家族中最为常见的米虫。
他们收了四房的好处,负责理中客、拉偏架,也就是所谓的‘纯路人,不偏不倚,理性诚恳,贵在真实,我来说句公道话’。
正对门厅的演武台一面,包括马煜在内的四位化神期强者排成一列,身姿挺拔,气场强大,宛如四座巍峨山岳,不动声色间散开惊人气势,镇压全场。
在他们身后,几十位先天期高手如众星拱月般护持左右,个个气势凌厉,如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这些高手的气息交织碰撞,形成一道道剑鸣之声,让演武台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颤动,气氛越发灼热起来。
向远等人到场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剑拔弩张的场景。
“老三,行不行啊?”
冯文雨小心翼翼询问,不行就直说,对面人多,不丢人。
实在不行,哥仨把棺材推过来,棺材板这么一掀,让老爷子站出来主持公道。
向远没有理会冯文雨,大步走上演武台,后腰插着胭脂剑,单手负后,微微昂首,露出充满宗师气派的英俊鼻孔。
“冯文书,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马煜冷声开口,视线绕过向远,见王氏两位化神期,心头微微一惊,皱眉嘲讽道:“怎么,你为夺家主之位,找外人借势助阵?”
哦,这俩不是你们请来的?
向远心头疑惑,并未多想,扫过左右两侧的一群白胡子,暗暗点头,每次遇到马煜都能装个大的,果真是个智商在线的合格反派。
他抬手从怀中摸出冯驾鹤‘死后’所写的遗书,轻飘飘一推,将其扬在头顶:“我为长房三子,又有老爷子遗书传位,名正言顺,本就是一家之主,何须找外人助阵。”
遗书不大,但在场中人皆有修为傍身,见得冯驾鹤笔迹,以及家主、城主印记,纷纷脸色骤变,接头接耳起来。
宾客席位的武林名宿们快乐死了,要的就是这个,急吼吼等着看血流成河。
四位化神期脸色难看,马煜铁青着脸道:“你好大的胆子,伪造遗书不说,还盗用家主、城主大印,为了家主之位,当真不择手段!”
虽有些强词夺理,但在场都是四房的人,倒也没人站出来挑刺。
王芸熙微微皱眉,看向自家族叔,询问是否要说两句场面话。王觅风微微摇头,雪中送炭,救急不救穷,等冯文书到了悬崖边口,站出来鼎力支持,方才是最好时机。
“怎么,你觉得这份遗书是假的?”向远笑眯眯问道。
“难道不是?”马煜冷笑。
“行吧,假的就假的。”
向远抬手一指,扬于头顶的遗书四分五裂,化作一片片碎纸飘落。
众皆哗然,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为何要毁掉安身立命的凭证。
“冯文书,你这是什么意思?”马煜惊愕开口。
“显而易见,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向远自信从容道:“尔等拉帮结派,来势汹汹,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我要这份遗书有何用?不如弃了,把你们打至跪地,哭着求我来当一家之主,如此才显得我以德服人,众望所归,当之无愧。”
说完,哈哈大笑。
轻蔑之势,狂傲之姿,瞬间冲淡了场中肃杀之气,成了全场最靓的仔。
这人放着大义不用,自毁倚仗,怕不是个智障!xN
见向远三言两语便撩起了同行三位化神期的怒火,马煜心头暗笑,语气都和善了不少:“冯文书,既然你承认自己伪造家主遗书,我等便……”
“别便了,三天前的晚上我就和你说过,名声什么的,我不在乎。你也不用给我安什么罪名,我为家主,自有大儒为我辩经,看到场边那些老家伙没,我敢打赌,他们到时舔得比谁都凶。”
向远一脸傲慢,捋起袖子站在道德高地大放厥词:“你们四个也不用装什么正人君子,习了我冯家的武学,以下犯上便是不忠,吃了我冯家的泔水,不思报恩便是不义。不忠不义的狗东西,好意思在我面前狺狺狂吠,笑死人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嗓门很大,传遍全场,把一众名宿听得浑身颤动,一个个激动坏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说什么废话,就该不留余地!xN
马煜四人脸色难看至极,虽然但是,他们还是很爱惜羽毛的,其中一人道:“冯文书,莫要在此饶舌,你伪造家主遗书在前,我等讨要公道在后,这才是……”
“别这啊那的,气氛到了这个地步,直接开干就是,这些白胡子老头没几天好活了,再说下去,保不齐有谁啊一下就走了。”
向远勾勾手:“观尔等不过插标卖首之辈,不足为惧,我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听闻此言,场中又是一静。
同等化神期境界,一挑四,这是何等无智之举!
王芸熙目瞪口呆看向族叔,现在是雪中送炭的时候吗?
王觅风:[_]
王觅风人都方了,送什么送,这小子直接把炭盆打翻了。
马煜心中狂喜,不动声色道:“冯文书,此话当真?无悔?”
“你也可以不当真,一个一个上,不过……你舍得吗?”向远哈哈大笑。
马煜只当没听见,忌惮看了眼向远的拳头,扬了扬手中佩剑:“你应该知道,冯氏为天剑五脉之一,历代家主皆为剑道高手,绝非江湖莽夫。”
“所以呢?”
“此战关乎未来家主,我等既是天剑阁弟子,就该以剑法分出优劣。”
“你确定?”
向远惊叹万分,莫欺少年穷的剧本果真是爽文剧情,从两个废物兄长配角,到马煜这等敌对反派,全都在七十的圈子里混,简直太欠赞了。
他打拳一般,全靠天生神力,剑法……
敢问诸位,可曾听闻道剑之境?
“你怎么,你怕了?”
“尔等剑法不俗,吾剑未尝不利,我真怕一个不留神,你们全死了,毕竟……”
向远缓缓拔出腰间的疯批美人剑,幽幽道:“拳脚虽无眼,总好过刀剑无情,亮了兵器,可是会死人的。”
“生死擂台,何惧之有!”
“说得好,你们连死都不怕,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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