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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蛇妖,还有诸多人族武者,看着高见。
高见也看着他们。
双方大眼瞪小眼,而高见甚至弯下腰,把巫觋的那颗夜明珠捡了起来,挂在了自己腰带上。
这样就看得清路了。
高见翻身上马,走龙往前跑了起来。
就这么穿过了蛇妖,穿过了人群,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了。
蛇妖和诸多武者,没有动弹。
不敢出手,没有那个勇气出手。
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在黑夜里慢慢模糊,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这些人,在目睹了那一刹之后,根本就生不起对抗的意识来。
如果高见因为幸运而在战斗中击败了虎妖,蛇妖或许会感觉到无奈与不甘并尝试再次挑战。
如果凭借什么天赋神通而获胜,那么他或许会羡慕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并且逃跑。
如果高见是因为虎妖自己的失误而获得了胜利,他们则会懊恼为什么刚才没有正常发挥,并马上开始反击。
但是……
高见没有展现出神通,没有展现出幸运,虎妖也没有任何的失误。
而他的修为也只是普通的一境,法力和精气也没有任何的特异之处,说明对方的功法不是什么特殊的神秘功法。
普普通通的一境,击败虎妖的,是精湛的刀法,妙至毫巅的神通,加上几乎完美的战斗意识和临场反应。
他钻研了战斗的每一处细节,从而完全地碾压了虎妖。
旁观者甚至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产生,只会如见到艺术品般感到激动或者茫然。
那些茫然的,如果想通了,就会赞叹那流畅的身手与出色的意识,在一眨眼间就找到了最佳的策略。
如此一来,敌人就会知道自己的对手不可战胜,并且击败他们的,是他们不曾付出的坚持与汗水。
要多少次的厮杀,才能锻炼出这种程度的战斗本能呢?
所以,提不起反抗的心思,只能目睹对方往前去。
高见骑着马,轻而易举的来到了乱葬岗的地方。
这次路上没有人阻拦他了。
来到了孽婴所在的乱葬岗。
周围贴着一些符箓,摆着一些神像,还用黄纸封锁了现场。
这是巫觋们所做的封锁,而且没有道士之类的影子,看起来在沧州,道士都在山上,还没有深入世俗。
或者说……在巫觋们的把持下,道士很难深入世俗?
而在乱葬岗的旁边,那位名叫‘非想’的天人众,已经站在了旁边,似乎等候多时了。
他那一身蓝皮肤,实在是很难忽视。
“高见先生,这一路走来不轻松吧?要歇一会吗?”非想走上前,说道。
雨水依然在哗啦啦的落下,浇的人浑身冰凉。
高见摇了摇头:“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吧,你说以鬼子母神来安抚孽婴,要怎么做?”
“我做法降神,让你身上凭依鬼子母神的神力,如此一来,你便是鬼子母神的人间化身,以鬼子母神的神力,度化那只孽婴。”非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么简单?”高见挑眉。
“简单吗?以凡人之身承载神力,我做不到,沧州也没人能做到,鬼子母神是煞神和善神二合一,有两面相,一面是护婴,一面是食子,贸然承载两面相,轻则撕裂神魂,重则魂分两重,互相争夺身躯,很是危险,高见先生还要尝试吗?”
“有机会吗?”高见问道。
“有,高见先生有慈悲心,但也有杀戮心,心境暗合鬼母子神的神力特性,不会一开始就被撕裂,所以我才会提出这个提议。”非想如此解释道。
“那最后一个问题,天神们……不是都消失了吗?鬼子母神又是哪儿来的?人神还是妖神?”高见盯着非想说道。
“鬼子母神只是为了方便你们理解的称呼而已,实际上,鬼子母神并不是神,而是天人众信奉的二十诸天之一,其中有大梵天,功德天,韦驮天,摩利支天等等,鬼子母神在其中为第十五天,可以称之为鬼子母天。”非想答道。
“我们被称之为‘天人众’,实际上,名字就来源于这‘二十诸天’,诸天并非神祇,是自身觉悟而来,不是神祇信仰,也不是你们所理解的‘天神’。”
听见非想这么说,高见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来吧。”
“先生不问问成功率吗?如果失败了,可是要神魂撕裂的。”非想有些惊讶于高见的干脆。
“问了我就不做了吗?”高见翻了个白眼,走向前去。
非想哑然失笑,然后行了个佛礼:“先生坦荡,非想钦佩,切记,鬼子母神有暴恶母,爱子母两面相,融其神力的过程中,不可失了杀意,却也不能没了慈悲,一体两面,一心两相,如此才能融合神力。”
语罢,非想让高见站上前来,他已经在地上设置了一个圆盘。
圆盘之上,神韵浓郁,似乎是在指向某位强大的存在。
高见没有去参悟这个神韵,他怕死。
昔日,他通过铜钱上的神韵,直接勾连到了李驺方李尚书那里,还好人家脾气好,但这鬼子母神,听起来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还是让非想来吧。
高见走上去。
非想则说道:“高见先生,脱下上衣。”
“这么麻烦?”高见于是拉开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
练武之后,高见明显壮实了许多,身体匀称,但威武雄壮,肌肉如同铁打,骨骼仿佛钢铸,一身血气在血管和肌肉之中游走,再加上他刚刚战斗了两场,身体早已热了起来,肌肉充血,气血如同熊熊烈焰,哪怕是在寒冷的雨夜,也能感受到一阵热气逼人,阳气充沛,站在他周围就好像站在火炉旁边似的。
就这一身气血,寻常阴鬼就近不得身。
非想则上前去,拿出一根画笔,在高见的背后开始绘画。
“高见先生,不要动,我将鬼子母神的画像绘于你的背后,如此就能将神力引入你的身躯之中。”
“不会被雨水冲掉吗?”高见问道。
“我用的是朱砂,紫铆,百花霜,金粉,再加上菩提根脂,以鲸龙胶调和,遇水不溶,见火不化,千年不褪色,这些雨冲不掉的。”非想开始在高见的后背上绘画。
他用的画笔很细,在高见身上描绘之后,这些颜料似乎开始吸收高见的精气,并且逐渐发光,在高见的身上显现出了一副瑰丽的画卷。
随着画卷的逐渐铺开,光芒也愈发绚烂起来。
“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得顶着这幅画了?”高见问道。
“当然不会,虽然不怕水,不过用烈酒一冲就掉,我已经带好了酒。”非想如此回答。
就在他们聊天的同时。
却见不远处,一个披着蓑衣,打着伞的人走了过来。
对方自己提着灯,不过却不是什么骚包的夜明珠了,就是普通的琉璃灯笼,有伞和琉璃挡着,不会进风。
走到跟前来,灯光露出了那张高见很熟悉的脸。
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传来:“唉,高校尉,你明明和我说好的,怎么今天就变卦了?我听说,你这样的人都是一诺千金,虽死无悔,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呢?”
来者,正是左百仓。
沧州外城的主祭,三境巫觋,百汇,玉枕,泥丸三窍全开,只差一步就能闯过神关,炼成神意,能够修行神通。
左百仓提着灯笼走到了高见前方十尺,似乎是在等待高见的回答。
高见则保持着上身不动,任由非想在自己的后背上刻画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不应该正好相反吗?我答应了这些阴鬼,说要帮他们,所以我来了。我答应了左家不和左家起冲突,我也做到了,倒是左主祭,你们为什么要拦我呢?”高见反问道。
“高校尉怎么还倒打一耙?谁都能看出来你是在收服阴鬼,而你想收服阴鬼,之后要做什么,还用想吗?左家已经给你让了一步,你杀乱葬岗的那些阴鬼仇人的时候,其中不乏地方小神,我们都让给你了,没有追究。”
“而你,只要在今天退一步,明天再来,这就是你退的那一步,大家都各退一步,之后就相安无事了,你有了根基,左家有了宽心,大家都好过。”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偏偏要今晚来?”左百仓看着高见,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是啊,高见只要不在今晚来,那就是对外面释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他其实不愿意为这些阴鬼拼命。
不管是阴鬼,还是左家,都可以得到这个信号,谁都能看出来,高见退了,就算他明天再来,那也是事后的事情了。
阴鬼们或许不会怪他,但恐怕不会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和高见一起做某些事情了。
于是,高见有了根基,左家也能放宽心,之后,大家就真的相安无事了,高见说不定还会得到左家的酒席吃呢。
可是……
高见今晚来了。
他今晚来这里拼命,就是在告诉那些阴鬼,他要那些阴鬼在以后,帮高见拼命!
这左家和白江山水族,可就坐不住了。
但高见没有回答左百仓的问题,他只是看了一眼周围的雨,说道:“艮下为山,坎上为水,山云为雨,及未当雨而雨,常寒之罚也,这场雨的下法是亡法,夏杀五谷,冬杀麦,下则杀人,兹谓不仁,是天罚的路数,左家有什么资格代天行罚?”
左百仓的瞳孔里露出了些许的惊讶。
本来他觉得高见能认识很多食材,已经算见多识广,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知道。
一般祈雨,凡人只知雨来,却不知雨其实还有各种各样的分类。
祭祀以应雩龙,为雷雨,秋夏之雨,与雷俱也,从春秋之术,则大雩龙,为怒天,此雷雨之难。
祭祀暴雨谓之冻,小雨谓之霡霂,久雨谓之淫,霪雨谓之霖。
仲春之月,祭祀而出始雨水,是春雨,万民以喜,谓之醴泉,贵如油。
雨水不时,行秋令,则暴雨总至,行冬令,则雨潦为败雨。
各种各样的雨,下下来是有不同的效果的,这也是祈雨之术的神妙所在,这可是一门大学问,不精通祭祀仪轨,是很难分清楚这些的。
雨不只是水从天上落下来而已,雨是天象,代表了上天的意志,代表了自然规律的显化和对这片天地的掌控。
而今晚的雨,是一场类似于‘天罚’的雨,是常寒之罚,下则杀人。
自然雨水早已消失的今日,落下来的雨不再是天意的感应,而是人为的操纵,左家今晚下这场雨,是为了以亡雨镇压阴鬼,压制高见,是以天罚来压制高见这条路。
没想到高见的见识居然如此广博,认出了雨的由来,并且还质问了左百仓。
左家,凭什么代天行罚?
但这个问题,却让左百仓笑出了声:“嗤……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然后问道:“天?高校尉,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现在哪儿还有‘天’啊?”
“我左家世代为巫,到现在也有祭天之术,怎么,要不要我带你去祭坛,你亲自去祭祀一下,帮我问问,天,在什么地方?!!”他抬高了音量,一手指着天空,大声喝道!
天在什么地方?
或许作为巫觋的左家,才最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天神不见了?
他们去哪儿了?
既然天神们不见了……那巫觋们,只能靠人神和妖神了。
高见看着左百仓,虽然对方没有回答,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既然天都不在了。
那左家作为曾经侍奉天神的巫觋,代天,又有什么问题?
巫觋不再是神的附庸,而是神的主人,他们掌握着祭祀,可以敕封神灵,可以主导香火,可以操纵天候。
他们做着和以前的‘天’一样的事情。
如今的沧州,神只不过是巫手中的玩物,可以任意驱使,任意册封,任意废黜。
这就是左家,这就是巫觋!
高见叹了口气:“所以,左主祭,你还站在原地做什么呢?不动手吗?”
“动手做什么?我还等着你去解决那头三境孽婴呢,那东西我也觉得棘手,一直处理不了,既然高校尉有心,不如就去试试。”左百仓伸手,微笑着请高见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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